“你似乎是想让我收他为徒,我也有那个意愿,可是我想了想,觉得我还是做不到。”

    “若是缘姐和渊哥还在,估计能顺利许多,他们二人最适合教人了。”

    步尘容慢慢地移动笔杆,写到,“我觉得我最多能当个师姐,往后的就不行了。”

    “因为他没有名字,很不方便,我问过他想要什么名字,他没办法说话,就摇了摇头,大概是无所谓的意思,于是我就去藏书阁翻了很久的书,最后敲定了他的名字——”

    聂秋仿佛能看见步尘容写下这一句话的时候侧眸浅笑的样子。

    “安得身飞去,举手谢尘嚣。”

    “步尘安。你觉得如何?”

    轻轻抚过信纸上的白底黑字,聂秋明白步尘容取这个名字的寓意。

    步家已经毁了,她以后面对的就是高不可攀的天道。

    即使如此,步尘容也希望自己刚收的小师弟能不搅进这趟浑水,归隐山间就好。

    可是面对天道,这世上又有哪一个人能够完全置身于外呢?

    聂秋叹了一声,却还是提笔回道:好名字。

    原本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的生鬼,忽然开口说道:“聂公子,我们都听说了。”

    聂秋停下手中的笔杆,抬起头看它。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它顿了顿,“尘容说,她就不会再多说什么。”

    “嗯,决定了。”聂秋垂下眼睛,继续写他给步尘容的回信。

    “她姐姐,步尘缘也曾经和我说过,尘容找到的那个逆转天命的法子就是我,我如今做出这个决定,也算得上是众望所归。”他忽然想起步家回忆中看到的哭成泪人的步尘容,又加了一句,“这不仅是步尘容一个人的事情,还有我,还有步家上下所有的鬼魂,虚耗——这次她不会一个人孤独地缩在暗道里了。”

    生鬼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它抬起手,就像个活生生的人一样,动作自然地将鬓间一缕头发捋到耳后,头上的步摇晃了晃,没有发出半点响声。它的语调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这句话,不是作为步家的鬼魂,也不是为步尘容,而是以我自己的身份所说的。谢谢你。”

    “如今,我要是在黄泉路上遇见陵清,我也敢与她攀谈两句了。”它笑了笑,“聂公子,我生前就和步陵清是至交,死后亦然,所以为步家尽心尽力,始终不肯去转世投胎。既然公子决定了要做这件事,我便也不会冷眼旁观,若是公子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就好。”

    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即使生鬼没有和步家立契,步尘容也很信任它。

    说罢,生鬼又敛去了方才那阵激动的情绪,重新像之前一样说话温温柔柔,客客气气,郑重地作了一揖,“奴家先祝公子,旗开得胜,奏凯而还。”

    它说这话时,是用上了唱戏的腔调,带着水乡特有的温婉,却又字字铿锵,百转千回。

    就像披上甲胄的将士出征前听的最后一曲。

    于是聂秋也郑重其事地回礼过去,“借你吉言。”

    生鬼带着信离开后,聂秋就又清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