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秋想,他们大抵是被逼到绝路了。

    他能够感觉到凌烟湖的封印在风雨交加中逐渐松动,约摸半个时辰后,那些封印在湖底的水尸就会翻涌而起,带着经久不散的怨恨,前仆后继地向他们袭来。

    一袭白衣的男子稳稳地站在颠簸的船舱中,忽而笑了起来。

    慌乱之中的一声低笑格外明显,其他人闻声,疑惑地转了过来,看向聂秋,却见他将手握成拳,抵在下唇处,笑得痛快又肆意,口中喃喃自语道:“天道不灭,我心难消……”

    步尘缘说的没错,步尘容就是那个漏洞。

    原本用来杀鸡儆猴的人,竟然成为了唯一一条漏网之鱼。

    而他,似乎也有些明白步尘缘当时对他说的那句“逆转天命的法子就是你”了。

    这一局棋中,是天道输了。

    聂秋没有理会其他人欲言又止的神情,将袖口卷起,露出了手腕上的铜铃。

    虽然不知道步尘容上一回是如何知道他身陷困境,后来铜铃中的恶鬼险些失控的时候为何又没有察觉,但是这一次的摇铃声,步尘容肯定能够听见。

    当守门铃摇响时,步家宅邸中悬挂在各处角落的铜铃便会遥遥相应。

    为了防止守门人匆匆来迟,酿成大祸,在特殊情况下,步家家主所持的铜铃也可作为守门铃使用,只不过家主只能留在步家祠堂中,并且要耗尽浑身的精血去供奉虚耗,用以支撑整个宅邸,所以分不出这些心思去守门摇铃。

    但是聂秋不同,他是不用留守祠堂的。

    “步家,步尘容。”

    聂秋将铜铃轻轻一敲,笼着血色纹路的铜铃便剧烈地晃动了起来,这次却与往常的不同,即使晃动得再剧烈,都没有泄出半点声响。但是聂秋清楚地意识到,远在百里之外的封雪山脉,夜色遮掩下的破旧宅邸中,成百上千的铜铃正遥遥应和着这股听不见的铃音。

    他也不管那端的人是否能听见他的声音,轻轻唤道:“你该醒了。”

    在场的几人都是听过步家的名号的,只不过他们更熟知的是上任步家家主步倾山、遣鬼守铃步倾仲,或者是步家最年轻的天相师步尘缘。而“步尘容”这个名字,他们想了半晌,都没什么印象,只模糊地明白是与步尘缘同辈的直系血脉。

    聂秋做完一切之后,便绕开了几人,附身到男童面前,擦去他额上的几滴汗珠。

    “你还能保持清醒吗?”

    男童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了,他勉强地抬起眼皮,眼神飘忽,努力去瞧面前的人,口中咿咿呀呀叫了两声,大抵是在说还能继续坚持。

    谢慕问道:“如今该怎么办?”

    他是听清了聂秋之前自言自语的那两句话,只觉得好像受了当头一棒,令他霎时间就清醒了过来,即使已经失去了知觉,都觉得浑身泛着凉意。

    先不论这话究竟是不是大逆不道。

    他想,究竟是如何的执念,如何的恨意才能叫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

    对抗天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