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时间飞逝，关于徐慧茹的长相，蒋家筠根本就记不清楚了。
而提到“妈妈”，蒋家筠第一时间想起的是高颖，高颖净身高一米六八，在生下蒋嘉沉后，体重一路飙升，突破了一百四十斤，脸庞圆润，胸部高耸，肚子上长了两圈令她恨得牙根痒痒的游泳圈。
凭着残存的记忆，蒋家筠回想起，她们住在临河的筒子楼里。
河有名字，叫福临河，河岸边漂浮着各式各样的垃圾，一到夏天，散发出阵阵腥臭，教筒子楼里的居民不敢开窗。
筒子楼也不隔音，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总与公厕冲水的声音重叠，又有时，电视机中小燕子吵吵闹闹的声音与哪家夫妻俩争吵的声音同时响起。
夏天，徐慧茹烫了卷，原想学山口百惠，结果越看越像是包租婆，平白无故老了十岁。
于是她在做完头发的第二天，领着蒋家筠，一屁股坐到了理发店门口的台阶上。
从早上八点一直僵持到正午，太阳毒辣的烘烤着大地。
蒋家筠两眼发晕，脸发白，有气无力的嗫嚅道：“妈妈，好晒，我饿了……”
徐慧茹横她一眼：“再忍忍。”
路边卖肉夹馍的老板劝：“这么小个孩子，得中暑了……”
徐慧茹黑乎乎的眼珠子滴溜一转，忽地抱住蒋家筠发出哭天抢地的泣声，惊地理发店老板探出头来，“怎么了，这是？”
定睛一瞧，理发店老板也吓了好一跳，他想光这一上午，因为徐慧茹带着孩子搅和，已经黄了七八单，这要是再摊上人命，按照徐慧茹吃肉不吐骨头的贪婪性子，他一副身家全得赔进去。
忙说：“钱我退还不成么……”
徐慧茹哭声蓦地一止，尔后笑的花枝乱颤：“这感情好啊，就是……八十少了点吧。你说呢？”
理发店老板眼睛腾地瞪圆了：“那你想要多少？”
徐慧茹张口，通红的嘴唇活像吸了人血，她说：“三百。”
半个月后，徐慧茹习惯了自己理的卷发，眉毛又扬到了头顶上。
蒋家筠记得她经常穿一件红色细吊带搭配蛇纹包臀裙在筒子楼进进出出，脚踝处盛开的玫瑰分外惹眼。
隔三差五，门口也多了胖胖的姨姨、婶婶。
她们无一例外的双手叉腰，破口大骂：“臭婊|子、骚|逼、浪|货……日你祖坟、妈了个逼的……”
连楼道里那只声控灯也富有节奏的一明一暗。
更多的词汇，因为不理解所以记不住，只是在尖锐嗓音中夹杂的滔天恨意会令蒋家筠产生一种剥光衣服罚站的感觉，后来她渐渐明白，那叫做羞耻感，而当时，她只是垂着小脑袋瓜儿，一下又一下的揩着衣服上的线头，日复一日，线头越来越长，衣服上多了个洞。
徐慧茹偶尔也会双手叉腰，与之对骂，词汇之直白，语气之激烈，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筒子楼的居民探出脑袋来，大家就跟看西洋景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