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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6:今夕的旅途

    数月前,东部大陆——幽魂之地边境

    森林里弥漫着一股芬芳,它并非来自一朵花或是一片叶,也不是黑色碎土的丰腴清香或者熟透多汁的水果散发出的甜味。细细品味,这股香味是那些东西的总和,经过阳光的触摸,汲取它们的精华,淡雅的轻风又把它们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她闻起来就是那种味道。

    今夕与她一起躺在树荫下。高高的树蓬柔和地摆动,明亮的阳光随着微风在他们身上曼妙起舞。树藤和蔓条垂下,仿佛是为他们织成的绿色罗帐。厚厚的苔藓衬着我赤裸的背,她柔软的手臂则是我的枕头。蔓生植物用它们的树叶和淡绿色的花朵,为他们的幽会处安上了窗帘。萼片从花朵肥厚的花瓣下探出头来,沾满黄色的花粉。黑纹深橘色翅膀的巨型蝴蝶在花丛中左顾右盼,其中一只落到了我爱人的肩膀上,在她柔软的、带着斑点的香肌上行走。今夕看着它展开黑色蜷曲的口唇去品尝沾湿她肌肤的汗液,我可真嫉妒它。

    今夕处在一种难以言说的舒适中,内心激情澎湃。今夕抬起手臂去阻止蝴蝶继续探索,它英勇无畏地爬上了今夕的手指。今夕把蝴蝶放在爱人浓密蓬乱的头发上充当头饰。在今夕的触碰下,她醒了。她有一双淡褐色的眼睛,绿色里掺着柔和的棕色。她微笑着,今夕凑过去亲吻她。她丰满的胸脯挤压着今夕,令人吃惊的柔软。

    “对不起,”今夕从热吻中回过神来,温柔地说,“我不得不杀了你。”

    “我知道,”她双眼含着悲凄之色,但依旧充满爱意,话语里没有怨恨,“淡然面对吧,今夕。该来的终究会到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你现在属于灵魔了,无论它要你做什么,你只能照它的意愿去做。”

    “但我杀了你。我爱你,我却杀了你。”

    她温柔地笑了:“我们不会像另一些人那样死去。”

    “你还活着?”我问她。我从她怀里站起,俯视着她,她隆起的腹部拆穿了她的谎言。今夕的剑在她身上开了个大口子,她的内脏从那道纵深的伤口里流了出来,铺在他们之间的苔藓上。它们是粉红色的,带着肝脏的灰色,卷曲缠绕着像一堆胖虫子。它们堆积起来摩擦着今夕裸露的大腿,温暖而柔软。她的鲜血濡湿了今夕的下体,今夕想尖叫却发不出声。今夕努力推开她,但他们已经疯长在了一起。

    “今夕!”

    今夕在战栗中醒来,坐在铺位上,张着嘴无声地喘息。一个高大苍白的影形看着今夕。今夕惊恐万分,直到我认出那是龙人。

    “你在梦中哀号。”龙人告诉今夕。

    今夕不由自主地摩挲着大腿,又举起手凑近脸。在透过窗子的惨淡月光下,它们毫无血色。

    “那只不过是一个梦。”龙人提醒今夕。

    “对不起,”今夕羞愧地嘟哝,“对不起,我太吵了。”

    “你不是唯一一个做噩梦的。”龙人坐在今夕床边,他的身体曾经灵活而且柔韧,而现在却骨瘦如柴,像一个迟暮的老人。他咳嗽了两声,又不断喘息着。

    “知道我梦见了什么?”不等今夕回答龙人就说开了,“我梦到我死于擎宇之手,演王宫的医生让他们把我的尸体扔到外面去,和其他尸体堆在一起。他们把我扔进深深的尸坑里,把生石灰撒在我身上。我梦见我在坑底醒了过来,被压在那些散发着尿液和污秽物的恶臭的尸体之下,石灰灼烧着我。我努力想爬出坑去,但他们只是继续往我身上丢尸体。我又抓又推,想打开一条路,爬过那些腐骨烂肉,拼命从坑里逃出去。接着,我发现我正在演绎的尸体上爬过。他死透了,尸体已经腐烂,然而他双眼圆睁,问我:‘为什么是我,演绎?为什么是我,不是你?’”龙人突然打了一个冷战,肩膀紧缩。

    “那只是梦,龙兄。”今夕轻轻地说。

    既然演绎已经“死”了,而今夕心系黑凤母子的安危,此时的今夕准备启程了,今夕既想轻装上路,又不得不带上他的干粮,所有的东西都要装进马鞍挂包。

    这匹高大的阉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驮过任何的东西了,包括今夕在内。当今夕把挂包搭上的时候,它看上去有点不高兴。实际上,今夕和它一样心情郁闷。以前,今夕为自己笔挺的制服和高大的骏马感到骄傲;而现在看来,骑着不堪重负的它走在路上实在是一件耻辱,好像它是一头骡子而今夕则是带着土豆去赶集的乡巴佬。今夕摇摇头,甩掉这些想法,紧了紧挂包,把古老的“紧鞍术”施在带扣上,套好了马。

    船已经在装货了,不过乘客还没开始上船,我很高兴还有些余暇,帮瑟洛弗提抢到了船上最后一个像样的畜栏。尽管我自己的船舱很小,但住在里面很舒服。

    归途远不如来时的旅程那样叫人激动。水流在和他们作对,尽管还没完全进入春潮汛期,但潮水已经很大。船不仅用上了桨手划船,还用上了一种叫“纤拉”的航行技术——一条逆流而上的小船带着穿过系船索链的绳索,绳索牢牢地绑在大船的桅杆上;一旦小船把绳索的另一头系到了某个固定的物体上,比如说一棵大树,扬克船上的绞盘就会绞动绳索。在他们绞紧第一根绳索的同时,第二根拖链又准备好搭到岸上了。用这个法子,他们每天逆着河流航行六到十五英里。一艘大型扬克船溯流而上的旅程大部分都四平八稳。

    今夕在这次旅程中得到一个交际的机会,而今夕却有点懊恼,尽管扬克船提供了应有尽有的娱乐项目和陶冶情操的游戏,但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些。

    船上的人随和,年轻的女士们尤是如此,她们的傲慢还带着平原式的粗鲁。一次,仅仅是出于一个绅士应尽的义务,今夕弯下腰去捡一支从一位年轻女士桌上落到她椅子边的笔。当今夕这么做的时候,他的一个纽扣崩掉了,滚过了甲板。她和她的朋友对今夕爆发出了一阵嗤笑,一个人指着今夕那正在滚动的纽扣,另外一个用手帕捂住嘴以掩饰自己的笑声。当今夕把笔递还给她时,她甚至都没说声谢谢,在今夕跑去捡扣子的时候仍在笑今夕。今夕找回扣子往回走的时候,还没等靠近她们,她们就迅速地站起,拿着自己的东西,一溜烟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