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时间退回到1989年。

    1989年时她已经进入警队好几年,那会儿还在做军装警察。当时她和同队的卓家俊关系很好,好到伙计们常常打趣他们两个是异父异母的兄妹。恰好文清镜的舅家也姓卓,私下里她就叫卓家俊大佬。

    人间事真是可叹又可悲,她和卓家俊刚刚被分到一组做搭档时就很合拍,两个人既能在巡逻时讨论亚当·斯密,也能在下班后一起喝酒打球。夜间巡逻枯燥又无聊,两个人聊聊天、开开玩笑也就不觉得时间难熬了。文清镜从小当大姐照顾细佬,在卓家俊面前却被当成细妹关怀,她也就真的把他当自己大佬。

    那天午休时他们两个正吃着午饭,卓家俊看她没JiNg打采地戳着盘子里的米饭,低眉顺目的样子活像个被霜打了的茄子,就猜到她和昨天晚上在酒吧里看上的那个猛男最后十有是不欢而散。

    不应该啊?他暗暗思忖,那不是文清镜一贯最喜欢的肌r0U猛男吗?后来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这么没JiNg打采的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给了call机号码给你吗?”

    对面的文清镜抬起头目光飘忽不肯和他对视,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哑了音,突然夹起盘子里的烧鸭腿恶狠狠地咬上一口,连撕带咬的扯下一大块r0U来,被鸭油糊了个满嘴。

    等到她潦草地把r0U咽下去才说起昨晚的事:“他说他不喜欢nV的,叫我把号码给你。”

    卓家俊哑然失笑,为了拒绝拿出这样的借口,难怪文清镜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他赶紧安慰此时化悲愤为食yu的文清镜:“没事,到时候我再给你介绍个更好的,一定又高又壮,包你满意。”

    文清镜点点头默不作声,还埋首餐盘和那支油光发亮的大鸭腿作斗争,那GU劲儿好像是把它当成了昨晚的某人,出气似地把它啃得支离破碎。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通话器却突然响起,说他们附近的荃湾有人投诉一个单位里发生异常噪音,听着通话器里的指令,他笑着摇摇头,准备先奉命上去调查一番,等这个任务结束了再宽慰自信大受打击的她。

    她吐掉嘴里的鸭皮,站起来满桌子找纸巾擦嘴准备和他一起出发,他却估m0着她应该还没吃饱,坚持要她先吃完饭,说他一个人就能Ga0定。

    两个人对致命陷阱一无所知,连声再见都没有讲。她埋头苦吃,他只最后看一眼自己的搭档就转身而去。谁知这一面是最后一面、谁知从此天人永隔不复相见?

    他上楼前尚且通知了控制中心进行报备,五分钟后控制中心再联络他意yu了解现场情况时就不再得到任何回应了。

    很快就又有人报警,说那栋楼里有一名警员卧倒血泊之中。

    是卓家俊。是身中多枪并配枪失踪的卓家俊。是抢救无效宣告Si亡的卓家俊。

    后来就是流程般的处理,勘验、调查、走访,只是却抓不到凶手。

    文清镜觉得对于大佬卓的Si自己得负责任,如果她能早一点吃完饭呢?如果她能振作JiNg神和他一起上楼呢?哪怕是她一个人上楼呢?

    Si的人长眠地底、无知无觉,却把无尽的悔恨和怀念留在人间。

    悲、喜剧的上演从来都是突兀,不到两个月,她的朋友Mandy就在夜里悄悄找上她,说她有了大佬卓那单案子的线索。

    Mandy是文清镜的小学同学,两个人从小就很投机,她也是大姐,只是父母都是赌鬼,生而不养,放任两个nV儿自生自灭,做大姐的没有办法,只能早早辍学出来应召,盼着妹妹能够多读点书、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

    十四五岁的两个半大少nV面对经济上的压力和不负责的赌鬼都束手无策,等到文清镜自己长大rEn了,Mandy却说不要费心,送妹妹留学的钱马上就攒够了,自己很快就会陪妹妹一起出国读书,她只好听之任之。

    那天夜里她听着窗外的雷声、雨声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断回忆她究竟有没有和前去执勤的卓家俊说声“待会见”,可是她怎么想都想不起,越是想不起就越心焦,急得大口喘气,快要无法呼x1。

    家里的门铃突然间一阵乱响,一声又一声急促尖锐,把她从溺水般的痛苦中拉回现实。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去开了门,门口是扶着门框两GU战战、和她一样衣衫不整的Man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