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泯火气来得突然，散去更是突然。
纪岑眠不懂背后的弯弯绕绕，被撵出府空站在大门，也是一头雾水。他捏捏发烫的手心，站在风雨中，雨水流过他的身躯，凉雨浸湿衣裳贴着难受。
又没带伞具，只得干淋着雨。瞧瞧何时雨过天晴才好回府。
门口的侍卫见他在屋檐下还躲着雨，不满地撵他：“快走！”
剩下一句“别站在此地碍眼”在看见银色面具泛起的寒光后，徒然哑声，识趣的闭上了嘴。
段祁修大步流星，两三步走到纪岑眠身后，止住脚步，克己复礼的叫唤纪岑眠：“殿下。”
纪岑眠一听熟悉的嗓音，心中悟到是段祁修。有些不敢相信在绥王府前能见到他，心中雀儿般喜悦，转过身果然见段祁修还维持作揖行礼的身姿。
他扶起段祁修，一扫而光之前的委屈，开口竟然格外的小心翼翼：“丞相大人……您怎会来此处？”
段祁修对之一笑，举起拎在左手上的药包在纪岑眠眼前晃了晃：“前几日繁忙，空暇之余想给殿下送一些祛疤的药，派人去殿下府上打听，日日吃瘪不得进入。今日又不死心的抱着侥幸，看看是否能偶遇殿下，把我这送不出去的礼送出去。”
“还真把人给等着了。”
段祁修带几分戏谑，说出的话熨贴着纪岑眠的。纪岑眠的眼泪不受控的盈盈在眶，他接过沉重的药包，又听见头顶段祁修轻轻又切切的关心：“……三皇子待殿下还好么？”
段祁修这样问，想必是在打探他的行踪时，府上的下人告知了他日日夜夜在三皇子府上。
只是他不提还好，一提纪岑眠觉得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淌，他吸了吸鼻子，嗓音哑了，喉咙干涩道：“皇弟自幼万千宠爱于一身，骄纵些也无妨，我身为长兄，于情于理也该让着他的。”
他口说无妨，哽咽出不了声更显无奈。
段祁修轻叹一声，面具下的眼角带笑意：“殿下那么大的人了，还会哭。”话是嫌弃，但他微微弯下腰捧着纪岑眠的脸，拇指轻拭流下的眼泪，潮湿在指尖温热，泪水也被指尖的温度所挥散。
纪岑眠好似呆住，愣愣地看着段祁修。
在出冷宫后，只有段祁修一人对他是极好的，对他礼数周全，救他，耐心的给他上药，如今亲自跑一趟，还是为了给他送药包。
“段大人……”纪岑眠使劲压下哭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谢谢你，我……”泣声随之发出，霎时纪岑眠别过脸去，略带羞涩道：“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殿下的艰辛，我是知晓的。”
段祁修从袖中掏出一直玉骨笛，塞到纪岑眠手中：“此物可唤鹰隼，您若有难处，写下信唤他传递给我。我若有能帮到殿下的，臣必当竭尽全力帮助殿下。”
训一头鹰传递书信，必定要花上十几年的精力。这玉骨贵不在玉，却贵在骨。贵在音不彻响而鹰听令召唤，在敌方在绝望处传递信息极佳。
无亲无故，丞相帮他至此，纪岑眠心怀感动，没有再推脱，收下这份玉骨：“我乃废人一个，您对我大不同于别人，今日又送我如此贵重之物，我身无他物，亦无本事帮助大人。”纪岑眠未曾说过如此多的话，此时更是满怀一腔诚恳，滔滔不绝道：“今后大人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与我说，我必将竭尽所能帮助大人。”
段祁修半阖着眼，浅笑道：“殿下果真至纯至善。”
“只是……”纪岑眠犹豫不决的发问：“只是……大人为何对我这般好？”
他问出话来，忽觉得后悔，一颗心像悬在崎岖的山路七上八下乱跳个不停。刚要开口揭过这番话，段祁修微微一笑，他抬手为纪岑眠整理发髻边杂乱的碎发，轻柔的拂过纪岑眠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