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都市>意定监护制度 > 上错花轿嫁对郎
    下午的那会,白轩逸从湖边回到检察院的时候,苏殊已将他要的资料整理好了。

    白轩逸翻开道:“就这么多?”

    苏殊说:“真的呀,您真的就和何律师有过一个案子,嫌疑人无罪释放。”

    白轩逸说:“我暂时没时间看完整的录像,你概括一下庭审,尤其是何意羡律师的表现。”

    因为刚才在走廊上,苏殊被王瑛璐莫名其妙扯住胳膊,争奇斗艳了一番,这下当真不吐为快了:“何意羡……何意羡律师因为收了钱,所以在庭上拼命地表演,表演的内容很有意思,包括辩护人和辩护人之间的互撕,既定证据的否定,丧良心的不讲公义道德,以及对公诉人的无底线无下限的攻击!说我们检察官挡了他们律师的财路,虽然嘴上很抱歉,但心里美滋滋。真的,我到现在也想不通,咱们怎么能输给这种人了呢?”

    张嘉鸣也在这间办公室,因看白轩逸有加班的苗头,过来给他分几块葱油鸡吃,听到这种言论,一点点不予回应好像也不太合适:“小苏啊,咱们法律人之间是不是可以相互理解一点的?人家一个律师在拿了当事人的费用之后,在法庭上表演这是他的使命,没有什么可回避的,这不丢人吧。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律师不收钱怎么活?怎么养老婆孩子?怎么换车换房子?你这是对整个律师群体的不尊重啊。都是打工人,都混生活。理解,理解!”

    苏殊对着投影仪,把王笠案子的录像放了出来:“但我认为辩护人表演总应该有底线的!为当事人争取最大利益,这是表演的出发点。而不是为了让自己痛快秀一把,罔顾事实和证据。一上来就是无罪无罪,或者换个罪轻认认的。您看这个,这是何律师自己意见说一半就离席上厕所,被告人在发表意见时还对法官要求,要等何律师回来再说。最后还是被告人的家属去厕所,把这个拉肚子的何律师喊了回来。您看,这场庭审拉到最后,检察官和书记员在记笔记,法官在聆听,而这个何律师已经开始收本子、穿衣服,准备撤了,哪怕做做样子地去耐心听我们说完呢?”

    苏殊情绪太激动,鼠标一抖,进度条跳错了,直接播放“大状狂掴检控官不停开合,腾空飞五米”。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劈开通往心灵的路。

    苏检张检都沉默了,夕阳也像是哽咽了一下。白轩逸本人倒还好,眉毛稍稍抬了一下,便继续翻阅手里的文件:“电视论辩大赛?”

    前几年的事了,那是由最高人民检察院、司法部、中央电视台主办,中国检察官协会和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协办的首届全国公诉人与律师电视论辩大赛。张嘉鸣说:“对啊,最后一场决赛,北京检察官对申城律师嘛!哈哈当时搞业务竞赛,大练兵大比武,你白检北京市人民满意的政法干警,突然把你调上去撑场子,你两差一点就面对面碰上了,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英雄惜英雄啊!谁知道何律师临时不跟咱们玩了,拍拍屁股,退赛了!”

    白轩逸问:“什么理由不来?”

    苏殊记得清楚:“何律师说:‘说实话,这辩题就很蠢,是很契合直觉赤裸的那种蠢,是不必要证明的那种蠢,是家长问小时候的你爱爸爸多一点还是爱妈妈多一点的那种蠢。’所以不玩了呗。这马上第二届要开了,我听说还请他来呢。”

    张嘉鸣说:“这次是请他当评委了吧?要不就是解说员,和咱白检一样的。小苏,要不咱打赌,何律师答应不答应下来?”

    白轩逸却说:“他不会。”

    心这东西没人琢磨得透,白轩逸感觉自己几乎有点沉浸在错觉里了,但仍说道:“他在躲我。”

    墨界黑狼犬在旁立军姿,像听懂了主人的话似的,威武地抖了抖身子,把脖子上一圈乌黑的皮毛晃得一闪一闪。

    从检察院下班已经六点半了,张嘉鸣因高兴女儿肖赛得奖,请大家伙下馆子。请客的档次比较高,张嘉鸣反复强调,这可是我掏小金库的私房钱啊,没有违反中央八项规定。

    席上白的红的都有,白轩逸却是个不沾酒的人。这件事在机关里是一件广为人知的奇闻,在领导眼里,能够将自己往死里灌的人,那是有担当的人,如果酒量大得喝酒如喝水,到最后能把别人放倒而自己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那就是一种天大的能耐,足可委以重任。树个典型,小何律师。

    但一般情形下,白轩逸场面上交际得有限,私底下也很少有需要用酒来暂停的痛苦。

    今天有点不一样,何意羡让他的头那么疼,布洛芬失效,吃了几片营养神经类的西药之后,头脑开始替他寻找借口:仍然需要安慰和麻醉。

    酒量真的不行,白轩逸半杯白酒下肚,不但没有减轻和抵消那种痛感,反而加剧了,以一种执拗的、疯狂的劲头向纵深处发展。像充气到爆点的气球,快要被扎了一个针眼。

    白轩逸去洗手间揩了把脸。这时外面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两个女孩在补妆聊天。

    凑巧,两帮人晚上的饭局就在一家酒楼,所以外头的一个居然是束若悦,正对着镜子抿口红:“所以你今天亲眼见到何意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