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玄幻>穿越之步步生莲 > 第二章 演技,执念
    步怀珺被这几句话说得满头雾水,刚想从一片浆糊似的记忆里找寻这妇人所说究竟是何事,脑海里却闪电般掠过几个片段——

    “……什么?去京城?胡闹!我同你说实话,咱们这家里虽看着光鲜,可都是你舅舅做生意一点一滴赚出来的,哪里能拿出大把银子让你去京城糟践?”

    “你表哥、表弟如今都大了,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得是!要知道,家里养着你已经不是易事,你若是明理,便安安静静待到出了孝期,找个有些家底的人家嫁了才是正经!”

    颇为刻薄的话配上尖酸的语气,让步怀珺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动,她突然很想叹气。看来,那个曾在她耳边幽幽哭泣的女子,便是听了这些话,才失魂落魄地吞了那一包朱砂罢。

    原来,搂着自己的这位老太太是步怀珺的外祖母徐氏,徐氏口中的“阿筝”,便是徐氏唯一的嫡女,步怀珺的母亲。至于那两位妇人,则是步怀珺的大舅母和二舅母。

    “大舅母那日说的是,都是珺儿的错…”步怀珺低下头,泫然欲泣地掩住了面:“珺儿如今父母双亡,不过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舅舅舅母好心收留,才有如今的吃穿用度,怎还能痴心妄想?”

    这一番话说出来,那妇人的面色陡然白了几分,还未及她开口争辩,步怀珺添油加醋地继续道:“不如珺儿干脆绞了头发,到城外找个庵子修行一段日子,静一静心,也给家里省些银钱。”

    “这说的是什么话?!”果然不出步怀珺所料,听了这话,徐氏气得浑身发抖,戴着赤金镶大块翡翠戒指的右手在床沿重重一拍,怒道:“珺儿是我嫡亲的外孙女,别说吃穿用度,就算金银田产,只要有我老婆子在,也该有珺儿的一份!珺儿若是想回京城,明日叫管事的去码头雇船便是了!”

    徐氏厉声申斥了几句,气咻咻地转过头,看着默默拭泪的步怀珺,心中的怜惜更盛,于是压低了火气对屋子里的丫头们重重道:“打现在起,家里头的下人见到珺儿,须口称小姐见礼,若是谁还叫表小姐,一律撵出去!”

    发了这一通的火,不必说丫头们各个噤若寒蝉,连那两个妇人也都垂首不语,眼看着屋子里一片寂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萱草却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走到床边低声道:“老太太,外面之前给小姐把脉的郎中来了,小姐刚醒,身子定然还虚着,不如让郎中进来再看一看,煎了药让小姐服下,也能早些歇着。”

    “你说得不错,”那老太太重重颔首,对步怀珺道:“今日你定然乏了,让丫头们伺候你早些歇着罢,明日我再来看你。”见步怀珺感激涕零地应了,转头又对萱草道:“你好好守着你家小姐,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到我院子里取,待到珺儿大好那一日,定然少不了你的赏。”

    “多谢老太太。”萱草伶俐地一屈膝,徐氏又深深看了步怀珺一眼,便带着那两个妇人在来时丫头们的簇拥下出了屋子。一行人刚出了院门,徐氏便对身后不作声跟着的两个妇人冷冷道:“珺儿是阿筝唯一的孩子,如今阿筝不在了,珺儿在这便也是一样的,让下人们都恭敬些。珺儿屋子里若有什么短缺,或是有什么不顺心,你们做舅母的,要仔细一些。”

    两个妇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虽有些气恨,却也知婆母徐氏在家里堪称独掌大权,万万开罪不起,只得都垂下头讷讷地应了。

    院子里的人声一会儿便散了,一来便磨炼了演技的步怀珺总算松了口气,默不作声地由着萱草伺候着让郎中诊了脉,即刻又有丫头捧着丹漆食盒送上膳食来。

    许是步怀珺大病初愈,厨房预备的都是养胃的餐点。红木炕桌上摆着的四个浅口瓷碟里盛着四味精致佐粥小菜,一碗绿莹莹的碧粳米粥,两品酥软蒸点,包银錾花的乌木筷子拿在手里沉甸甸地。

    早知古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可初来乍到的步怀珺仍是食不知味。待到用完了饭,又在丫头们伺候下再次躺回床上时,望着那被拉得严严实实的床帐,步怀珺闭上眼,仿佛一个猛子扎进了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

    如今步怀珺所在的这个朝代,竟有着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襄朝。而这个吞砂自尽的少女步怀珺,是地地道道的高门闺秀。

    未满十四岁的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父亲步彻不到四旬的年纪便高居礼部左侍郎之位,正是志得意满之时,谁料得两年前,一场肺部热症便要了命去。

    母亲齐氏出身扬州府,母家做着江南颇数得上的丝帛生意,丈夫过世后便因忧思过重缠绵病榻,不到半年,便也抛下唯一的女儿撒手而去。

    仍在豆蔻的步怀珺只几个月内,便从官宦千金一路跌落云端,成了可怜的孤女,在几个忠心家仆的勉力帮扶下合葬了父母。因着步氏一族人丁凋零,到了步彻这辈也只有一个早早嫁了出去的姐姐,步怀珺仓皇之下不知何处寄身,便随着母亲带来的陪嫁下人一路乘船下了江南,投奔了扬州府的外祖齐家。

    齐府的生意如今由步怀珺的两个舅舅执掌,外祖早已过世,家中后宅里说一不二的则是外祖母徐氏。步怀珺一入齐府便得了外祖母的极大怜惜,日日赏下补品药材不说,甚至连院子都紧挨着徐氏居住的听荷居。

    步怀珺在齐府过了半年,临年下时患了咳嗽之症,整个人都恹恹地。徐氏遣下人请了不少郎中,终是一个七十来岁的老郎中开出的方子,步怀珺吃了几副后便好了不少,徐氏大悦,便每隔一两日便请那老郎中来为步怀珺把脉。

    只一日老郎中前来开补身方子,说起年下扬州府有几家府中有人患了肺热急症,终日咳血,开了不少润肺的方子却不见好。

    步怀珺因为父亲也死于肺症,心中有些喟叹,萱草在一旁嘴快,便将步彻临去前的病状说与了那郎中听,那郎中听后不由紧皱了眉,细细问了几个问题后脸色忽然大变。步怀珺觑见了,追问之下,那郎中竟吐露了一桩天大的事情。

    肺热之人咳血原本寻常,可是若咳出的鲜血非深红而呈酱紫之色,则有中毒之疑。而步彻去世前,曾咳了满床可怖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