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傍晚的时候,雪花儿鹅毛似的簌簌落下,将军府中渐渐地染上了一层白霜…

    屋外,嬷嬷替主母杜氏撑着一把厚纸伞。婢子小跑来,又递了个汤婆子过去,“太太请用着吧。”

    杜氏接来捂在袖口里,手上暖了暖,心里却越发寒了:“怎声响也没了?方才还听着在喊着疼?”

    嬷嬷劝道,“太太莫急,太医和稳婆都在呢。一会儿便就该平安了。”

    杜氏作着镇定,口中呢喃了声“阿弥陀佛”,却听得房门开了,见是许太医出来,杜氏忙紧着步子过去,“家媳可好?孩子可好?”

    许太医摇了摇头,“太太节哀,来的时候胎儿便没了动静。大娘子自打上回生产便又落下虚症,经不起这般折腾…眼下全凭人参吊着一口气儿。”许太医说着,又叹气了一声,劝道,“太太便就再送送她吧。”

    杜氏脚下踉跄着,被嬷嬷扶紧。半晌方才恍惚回来,隐隐泣道,“将军还出征在外,便出了这等的事情,我可如何与他交代?”

    许太医不忍再话,还是嬷嬷劝着,“太太,还是去看看大娘子吧。”

    屋子里地龙暖,烛火点得亮堂,杜氏绕来屏风后头,只见人卧在床上,面色已经惨淡如白纸了。杜氏凑近了坐了下来,拉起儿媳的手掌来,也已是冰凉。“静婉?”杜氏小声喊着她的名字,方见得床上那人缓缓睁开眼来,望见她来了,却是虚弱着一笑,“婶娘,你来了啊。”

    杜氏瞬间落下两颗泪珠子来,“你可还好?”

    静婉摇头,“我大不好了,婶娘。”话还说着,另一手已挪去高高隆起的腹上,“我该得跟着我儿去了…”

    杜氏劝着,“不会,你莫怕。我让他们再去太医院里换个太医来。”

    “婶娘。我只是恨…”静婉说着,两颗泪珠顺着眼角滚落,“那小张氏…”

    “别说了。”杜氏忙将她话打断了去,“我都知道。你放心,杜家定会给你个交代。”

    杜氏说完,只见静婉眉间愁容缓缓散开,眉眼却渐渐地不知动弹了,依旧静静睁着,空空洞洞望着屋门的方向…杜氏再试着喊了两声人,却已经没了回应。候着床边的丫鬟嬷嬷们纷纷悲恸,杜氏平日里素来冷静,此时也落了泪来。

    嬷嬷凑来杜氏耳边,“太太,仆子们来报,方见那张姨娘卷着包裹逃出府去了。”

    杜氏止了眼泪,只剩得满腔愤恨,“她还想逃去哪里?去找她父亲张岐山作靠么?”杜氏说着擦干了眼角,扶着床帷起了身,“去将我那诰命的衣服拿来,你们且将大娘子打理好了,等天亮宫门一开,我便去皇后娘娘那里说理。”

    *(楔子)*

    还有小半月便是除夕,辰时三刻,天色依旧灰蒙蒙的。

    昨夜里落了场大雪,东街的青瓦红墙一夜之间只剩白皑皑一片。几间小店儿的窗户缝儿里冒出来热腾腾的白气儿,门板儿也都张了开来,蒸包子、胡辣汤,朝食正要开卖。

    天儿虽冷,小摊儿们也不得休,养家糊口的活计儿断了一日都不行,家中还有待奶的娃儿们嗷嗷哭闹。借着东街儿巷口的平地,贩子们搓着手取暖,懒洋洋的睡不醒,叫卖便也都免了,只等着食客自己上门来。

    远处几声马蹄响,一行锦衣官兵转角上了东街。为首的两人骑马,一抹天青,一抹檀紫,穿的都是蟒袍。

    青藏色那位,书生白面,生得眉眼如画,俏似女儿家的模样。旁人们看了都得感叹,怎就从了武职,若考了功名,该是位俊俏的探花郎。

    倒是那穿檀紫色的,周身煞气,峻山眉,清冷眸,目无旁骛,身长九尺,骑于马上更显威赫。旁人不自觉都怕得后退了几步,怕的是那腰间双刃名声在外,斩过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