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云抚摸叶迟昕脊背的动作停住，叶迟昕的心提了起来，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抱着白卿云肩膀的手臂用力。室内安静得出奇，只听得见炉火燃烧时的细碎响声，还有叶迟昕胸膛里心脏的跳动声。
“扑通......扑通......”
长久的寂静之后，白卿云不发一言，他放下抚着叶迟昕脊背的手，无声地表示拒绝。叶迟昕的心蓦然收紧，他的额头抵住白卿云的肩窝，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行将心底激烈的情绪按压了下去。叶迟昕理顺了一瞬间混乱的呼吸，抬头看向白卿云，十指抓住白卿云的肩膀，道：“为什么？”
白卿云伸手替叶迟昕拢了拢滑落的软毯，他心下有所怜惜，却不愿意在此让步，因此便冷硬了心肠，垂下眼睫遮掩思绪：“我不能离开这里。”
叶迟昕捏着他肩膀的力道加大，在白卿云话音刚落的一刻，叶迟昕便焦急开口道：“那我便留下！左右不过是哥哥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叶迟昕又放软了声音，哀求道：“哥哥，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白卿云伸手将一缕黏在叶迟昕额上被寒湿的碎发拂开，抬手间叶迟昕闻到白卿云身上清冽如雨后雾凇的草木香。白卿云拂开额发，露出叶迟昕那双被情爱泪水洗过显得清亮柔软的黑眸，眼里映着他的身影，却无端端地多了一丝仓皇流离之感。
白卿云：“我有不能离开的理由，而你也有不能留下的理由。小迟，最后听哥哥一次话，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叶迟昕又怎会听信白卿云的一面之词？他抓住了白卿云还未收回的手腕，白卿云温和语气里的不容置疑让叶迟昕心里泛起了阵阵刺痛，犹如一根长满棘刺的荆条缠绕上心脏渐渐收紧。他深知白卿云绝非软弱无骨之辈，看似天真得有些愚善，可白卿云心中自有一把尺，凡事皆有所度量。
叶迟昕深吸了一口气，品着心底细小的疼痛，看着白卿云，道：“是什么理由？”
白卿云凝视着叶迟昕的双眼，轻轻地摇头，道：“我不能说。”
可这一句话却骤然激怒了叶迟昕，那一瞬间暴涨的怒意与心痛压得叶迟昕喘不过气，他扣着白卿云手腕的力道猛地加重。白卿云因为这突然的痛微微蹙眉，可下一瞬他就感到叶迟昕的力道放轻了。白卿云心中微讶，叶迟昕眼周布满猩红的血丝，紧紧地盯着他，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
叶迟昕咬紧牙关，字字如泣血：“你把我赶出白家！你说你没有我这个弟弟！你怨我身藏祸心给你下了桃花蛊，我认！可白卿云，你对我又不是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这样对我？我凭什么不能知道？！
“你告诉我理由！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我又如何帮你？是不是陈一枚做了什么？是不是陈一枚威胁了你？哥哥，你告诉我啊！”
话语到了最后，叶迟昕嗓音里隐隐透出一丝哭腔。他担惊受怕太久，既害怕白卿云心中当真无他，又害怕陈一枚会对白卿云做些什么。他日夜担忧茶饭不思，伤才好就来寻白卿云，却又一次次被推拒门外。好不容易哄得哥哥心软，在缠绵情事中察觉到了白卿云心中有他，还未来得及欣喜便又要被赶走，叶迟昕怎么甘心？又怎会愿意？
白卿云听出了那颤抖的哭音，他的指尖微微一颤，伸手描摹着叶迟昕泛红的眼眶，却没有摸到泪水。而叶迟昕却乖巧地任由白卿云抚摸自己的眼睛，他只是一瞬不眨地看着白卿云，双眼明亮如燃烧的晨星，苦心孤诣地求一个答案。
“就算告诉了你，又如何？”白卿云收回了手，那些泄露出去的柔软被他重新掩藏好，他的眉眼恢复了冷淡，“你能做什么？你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如何护得住我？叶迟昕，别再说笑话了。离开这里，对你我都好。”
叶迟昕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他一时失语，面色煞白，呆呆地看着白卿云。他敏锐地察觉到现在的白卿云又变得冰冷不近人情，那些让他觉得自己被白卿云放在心上的柔软情绪消失不见。白卿云本就肤色极白，红晕消下，只余一点淡色的唇与乌色的眉眼，越发凸显了那一股如霜雪般冰冷的气质，冷淡且不近人情。
那根缠在心脏上长满棘刺的荆条收紧，被棘刺倒勾着心脏上的血肉，犹如被无数毒虫密密麻麻啃噬的剧痛，与心脏被绞紧的剧痛一起让叶迟昕眼前发黑，疼得仿佛口舌中都充满了血腥味。
仿若先前情爱中的痴缠，爱欲里的留恋，不过是一幅他自欺欺人作出的画卷。又或者只不过是风雪短暂的停息了一会儿，他便自以为找到了足以栖息的家，可谁知这又是另一重布满尖刀般冰棱的沟壑？
世间痛苦之事，有曾经得到，然后失去；而世间至痛之事莫过于，本以为失而复得，可终究是镜花水月，一无所有。
叶迟昕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身上沾的那些淫液与白浊已经失却温度，留下冰凉黏腻的感觉，片刻前的欢愉和温暖衬得此时越发心痛和冰冷。他以为自己讨得白卿云的一点柔心，可谁知咽下去又是比先前苦涩百倍的毒药？
叶迟昕握手成拳，用力极大，五指深陷肉中，仿佛要深深掐入血肉，捏碎骨头。他的眼中密布着猩红血丝，眼眶红了，隐约可以从灯光的折射瞥见湿润的一角，可那滴泪始终没有落下。
他低下头，用比之前更大的力气抓住白卿云的手，执意地与之十指相扣，将头埋在白卿云的颈窝里深深地呼吸，那些让他着迷的草木香已经不能再安抚他，疼痛绞缠着他被侵蚀得锈迹斑斑的心脏，可以听见血肉如锈铁销蚀般簌簌磨灭的声音。
叶迟昕的额头靠在白卿云的肩上，带着嘶哑的笑意：＂是，你说的不错.......我无能，我废物，我护不住你，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