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穿越>照得他慈悲我 > 四十四章
    喻稚青最终还是没能瞧出他们家兔子到底食不食肉。

    商猗把小兔抱进帐篷,又予了一块白水煮过的肉给喻稚青,小殿下饶有兴味地拎着熟肉逗了兔子半天,然而那白兔大抵是刚吃饱菜叶,对肉没多大兴致,单是抱着自个儿的长耳朵一通乱舔,一心只在乎个兔卫生。

    喻稚青不满地戳了戳小兔毛绒绒的肥屁股,正要嫌弃几句,无意间瞟到一旁静静陪伴的商猗,两人视线撞上,男人眼眸深邃而沉静,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喻稚青一心玩乐,而他鲜少参与,从来都是静静地守候在一旁,如同一尊雕塑,但目光始终落在喻稚青身上。

    如今也是,察觉到小殿下目光,商猗眼神依旧没有回避,坦荡的与其对视,倒是少年想起二人先前的孟浪,慌乱地移开视线。

    小殿下看回桌面,小兔打理完自己的绒毛,总算有心思注意自家主子手上的肉了,翕动着嘴唇想要去咬,然而此时的喻稚青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忙着喂兔子的自己有多孩子气,心想自己怎么又在商猗面前丢了脸面,悻悻扔开肉块,不肯再喂了。

    男人自然看出小殿下那点别扭心思,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取来帕子,俯下身替他揩手,男人粗厚的大掌托着少年纤细而白皙的手掌慢慢擦拭,吐息交错,擦着擦着,不知怎的又变成了十指交缠的姿势,两只全然不同的手牵在一处,却严丝合缝得如天生契合一般。

    他慢慢贴近,眼中倒映出少年清俊的面容,小殿下慌乱地闭了眸子,眉心微皱,似是在忍受什么难以忍受的酷刑,却没有将人推开。

    男人略略勾起唇角,先吻平少年皱起的眉峰,复又吻上对方柔软双唇。

    桌上的小兔不解地看着莫名其妙又缠作一团的两位主人,又眼巴巴地望了望被少年掷在地上的肉块,不满地动动胡须,短腿一跺,翘屁一撅,继续抱着耳朵大舔特舔起来。

    时间匆匆,蒙獗是难得晴了几日,还不待大雪消融,便又阴沉下来,而且比先前更加恶劣,天空像被扯开了一道大口,呼呼地灌出风雪,甚至前几天还落下了指甲盖大小的冰雹,砸在帐篷上,噼噼啪啪好大一通声响,翌日商猗抱着喻稚青看了眼帐篷外,眼见着一地的坑坑洼洼,雪地上俱是被冰雹砸出的窟窿。

    好在商猗先前外出打猎了几遭,即便阿达遣人送来的吃食不合喻稚青胃口,单凭商猗的猎物也能在这极端天气下度些时日。

    男人将狩猎打回的那几只稚鸡尾羽折下,送给喻稚青把玩,小殿下有了上次的经验,轻易不肯再露出孩子气的模样,放在一旁不去理会,倒是沈秋实来他们帐篷时瞧见了色泽亮丽的尾羽,向喻稚青讨了去,颇为臭美地别在裘帽帽檐,每日如孔雀开屏般顶着一大簇鸡毛乱跑,仿若一只巨大号的稚鸡精转世。

    待天气略略回转一些,商猗还是时常外出打猎,仿佛将这当作了一桩事业,不过每次出门前都会连同归家时间一并告知喻稚青,小殿下口上嫌商猗啰嗦,可每当要到男人说好的时辰时,喻稚青却又开始有意无意地留意帐篷外的动静,握着毛笔的手凝在半空,直至听见那熟悉的马蹄声在外盘旋,血红的朱批方落在羊皮卷上。

    商猗每次带回的猎物都种类不同,收获颇丰,至于那个扎着两根大麻花辫的少年,喻稚青却是再未见过了。

    喻崖如今完全搬到了部落当中,大雪封山,他想回他雪山上的小屋也是不可能了,好在蒙獗是游牧民族,多搭个帐篷什么的,乃是相当方便。

    喻崖起初提议把帐篷落在喻稚青帐篷边,若是有个疾病,也可立即诊断照料,然而喻稚青死要面子,多少有些讳疾忌医,并不愿喻崖常来关照自己的残腿,倒显得他多么残废一般,再者商猗时不时就要发一回疯,帐篷又无个阻拦,若是被喻崖瞧见两人亲近,那他只怕要做出什么弑亲的行径了,何况与岐国开战在即,出于为喻崖的安全考虑,便以阿达身体为由,建议他住到阿达周围。

    喻崖听后倒也没多言什么,只说也好,阿达住在蒙獗族中,他住在一旁,族人们有个头疼脑热,他也方便看诊,如此的无私与体谅,反令喻稚青生出钦佩,先前对喻崖的一些误解和不适,也就跟着一同烟消云散了。

    待一切都安置好,医者曾邀喻稚青去他帐篷里坐一坐,然而喻稚青仍有害怕外出的毛病,婉言谢绝了,再说了,帐篷千篇一律,其实也没什么特意去瞧的必要,喻崖最是善解人意,便没再相邀。

    后来小殿下倒是从沈秋实口中窥探到喻崖帐篷的一点模样:阿达虽然看着五大三粗,但年纪上来后,着实是个心细的人,又知晓对方是为了自己才住回蒙獗,若非身子不便,当真是恨不得亲自去为对方搭出帐篷来,便一切都由他经手,搭了一个“一定会合喻崖心意”的帐篷。

    喻稚青见沈秋实说这话时挤眉弄眼的,简直有点幸灾乐祸的模样,便问:“他那帐篷很好?”

    沈秋实仍带着他的鸡毛裘帽,嗤笑一声:“当然好,部落里的牛羊都比他住的好些。”

    对上小殿下不解的模样,沈秋实十分神气地说:“他们家就过不得好日子!”

    他是难得能显现一回,仰着脖子,再搭上头顶的那几根鸡毛,当真如一只雄赳赳的稚鸡一般,却没注意到小殿下也是喻家的人,自己方才言语很有误伤喻稚青的可能。

    他这是真情流露,怨不得是这反应,沈秋实虽说不讨厌喻崖,但对部落里的这位大夫,着实是有些埋怨。

    一是喻崖说话实在太过知礼委婉,分明同样是说蒙獗语,他却总不能领会喻崖的意思,倒比和语言不通的中原人交谈还要费劲一些;再来是他过去当首领之时,常被各部嫌弃,不时便要与本来也可成为塞北继承人的喻崖比较一番,待比较完毕,沈秋实便会挨更多的骂,难免对喻崖生出一些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