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之后,景麟鸣非常随意的敷衍了惜卿几句,让她就按照这些日子的习惯,怎么舒坦怎么来,不要因为他回来了就过分拘束。

    惜卿呆愣愣的听他吩咐,心想这人怎么一进府就大变样,难道是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高冷的姿态来吗?

    不过她倒是这点上猜错了,因为景麟鸣现在只想回他自己屋里好好洗个澡,之所以会跟惜卿说这么多好话,完全是想把她快点敷衍过去。

    就像急着上厕所的人在找到厕所之后反而会更加憋不住一样,现在回了府的景麟鸣,想洗澡的念头也变得愈发强烈了起来。

    回洛阳之后,他在将军府里过了几日被人好生伺候的生活,结果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在等着他处理,于是他没享几天清福,便又开始在城南自力更生了这么多天,这些天里别说洗澡换衣服了,就连基本的净面洗手都难。

    他倒是想找几个人使唤,可军营才刚刚建起来,连火头军都没分出几个,普通士兵们不但要自行扎建营帐,还要负责自己的伙食,而且现在营中的军用水渠尚未挖好,他们取水还要跑好一段路。

    景麟鸣虽然顶着个将军的头衔,可他自小就是在军营里跟同龄的少年士兵一块长起来的,因此严格归严格,在享受特权这方面,除了那些避不开的条例,他自认为是能与普通士兵同甘共苦的。

    其实苦归苦,他对此却是十分自豪的。

    但是今天他在军营中听到惜卿来找他的消息之后,除了第一反应的惊喜,剩下的时间里便是在纠结自己现下的仪容,他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过分在乎外表的人,因为他现在所获得的名誉、地位以及他人的忌惮恐惧,都是他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出来的。

    可是在那一刻,他却会因为惜卿的缘故而开始焦虑起自己的衣着打扮来。

    这七八天里他在城南过得实在是邋遢,但是在那群糙老爷们的对比之下,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毕竟就在年前他率兵讨伐柔然时,漠北皑皑白雪,他们甚至连口热乎的饭都吃不上,冷了也只能靠喝烧酒来抵御酷寒。

    相比之下,他在城南呆的这几天实在是不算什么。

    但是想想惜卿那样一个精致干净到每根头发丝的小玉人,他又觉得自己若是不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待会一定会遭到她的嫌弃。

    其实一开始时,嫌弃对方的反而是他这个不拘小节的。他确实嫌弃惜卿娇气,一碰就疼一说就哭,可是在另一方面,他也确实不愿意看她难过,也希望自己能够讨她的喜欢。

    所以那日自己神色失态吓到了惜卿之后,尽管他已经对她道过了歉,但是在她对自己下了逐客令之后,他还是很有礼貌的告退了。

    于是在这之后的好些天,他们便再也没有碰过面。

    景麟鸣当然是很想训她一顿的,他已经好心救了好几次的惜卿,甚至还打算把她培养成自己麾下的一等谋士,结果他在城南忙得焦头烂额,她却在府里混吃等死,真是怎么想怎么让人生气。

    可也许是因为他太忙了,忙到甚至都来不及指责她,忙到在得知她赶到军营来找他之后,除了惊喜便是忙着收拾自己的仪容,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打算过要跟她好好算账。

    在军营外看到惜卿时,他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猜错,惜卿依旧是那个精致漂亮到不敢让人随意触碰的小玉人。

    也许是他头脑发热了,他总觉得惜卿应该是个女子,无论是从外表还是动作上来看,甚至从她说话的内容来分析,她都更像是一个在闺阁中初初长成的少女。

    这种错觉一直在扰乱他的思绪,因为他知道惜卿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阉人,而且已经入宫当了七年的内侍,她的身份除了程霁泽之外,宫中的其他人也都可以作证。

    也许程霁泽是故意想把惜卿往这上面培养,这点景麟鸣怀疑了不止一次,就像那些被记录在册的美人计一般,惜卿只是性别跟她们不同,单论容貌,她还真差不到哪里去,不然廖玉熙也不会对她如此痴狂。

    可他潜意识里又不愿意相信这些,他总觉得惜卿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性格,更像是一块尚未打磨好的璞玉,她不会刻意讨好他,就算是敬畏他感激他,可在他言语举动冒犯她之后,她依旧会用最笨拙的方式来回击。

    虽然景麟鸣有时也会被她给气得不轻,但他还是觉得,这样的拌嘴确实很生动,因为他长这么大,除了恒州的小猫和小羊羔之外,还从没有见过这样娇娇软软却依旧会生气的小东西。

    不过,虽然在情感上,他会把惜卿跟那些小动物比,但是理智上,他还是更愿意把惜卿看作是一个拥有绝对潜力的谋士,虽然她现在的手段还很稚嫩,但是在他的教导之下,假以时日,她一定会让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