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深蓝色渐渐化开,阳光乍现,炊烟渐起,何府的丫鬟婆子们在厨房和前厅之间来回穿梭着,饭菜全部都上桌才松了一口气。

    花临本照例跟在阿和身后要去下人房中吃大锅饭,谁料何雨堂却叫她一起去前厅吃饭。

    “这恐怕不大好,”花临脚步站定,不肯随他走,“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你如今也教我读书,算得上半个先生,我们何家最敬重的就是读书人!”何雨堂是心疼她,前一世两人相遇时,花临就身体单薄、苍白病弱,好歹成婚一年面色红润了不少,这一世再瞧,见她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想把所有的好东西捧到她面前来。

    “那你可曾跟卫夫子同桌吃饭?”花临问。

    “这个……倒是没有。”何雨堂道。

    花临摇头:“那我就更不行了。卫夫子学问胜我百倍尚且自谦,我这个做学生的又怎敢逾矩?”

    “你这人真是麻烦,你上桌吃饭不过我一句话的事情,谁敢说半个不字?我拿你当兄弟看,你可别拂了我的心意。”何雨堂说着,就揽过花临的肩膀拖着她走。

    花临初时身体一颤,后来就镇定许多,她心里对自己说:堂堂男子汉,跟好兄弟勾肩搭背也是正常。

    “你昨儿个可是要把我赶出去,今天我就成了你的好兄弟?”花临问,“你这人真奇怪,对谁都这么好?”

    何雨堂从怀中摸出昨天抢来的张三家信:“虽然我把你赶出去了,可你替张三写家书时,内容却跟他口述得完全不同,心里全然没有提何家半句不好。你这样的正直仁义之士,我怎么能不结交呢?”

    “我受何家荫庇三年,这是我应该做的。”

    何雨堂又问:“你为什么会一个人流落在此?你的家人在哪里?”

    花临:“从我出生起,就没有见过他们了。”

    何雨堂并不接话,花临前一世可说她爹是个教书先生后来得了时疫去世了,有时,他觉得花临全然不是个坏人,可有时她的谎话却多到可怕。

    赵姨娘照例姗姗来迟,坐在何雨堂旁边,却不像往常那样挑他的刺,扭捏了半天,夹了一块肉到何雨堂碗里去。

    何雨堂有些诧异,印象里二娘可从来都没有对他示过好。

    “听说今早你赶走了几个恶奴。”赵姨娘不习惯何雨堂用那种亲近的眼神看她,只低头吃饭,“做得好。”这孩子长到现在,总算做了一件拿得出手的事情,让她也刮目相看了一回。

    “二娘,你真好。”何雨堂不敢相信地望着他碗里的肉,前一世,赵姨娘对他左右看不顺眼,因为到赵姨娘死,何雨堂也没跟她说过几句话,只知道她曾经是个名角儿,因此骂起人来牙尖嘴利的,如今看来赵姨娘并不是个十足的坏人,她心中的善恶简单直白,可惜前世横死。不过,这一世,何雨堂不会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赵姨娘依旧忍不住把脸板起来:“我只是给你夹个菜,你倒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半点知文识理的样子都没有。”

    何雨衔见她娘亲嘴硬的样子,忍不住衣袖掩面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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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早饭,何雨堂跟花临往义塾赶去。阿和跟在他们身后,说着早上听来的趣事:“听门童说,席公子的小厮一早就来了。”

    何雨堂皱起眉头:“他来干什么?”

    “找内院做事的几个家丁,”阿和眉飞色舞道,“可是他找的那几个人早上刚被人牙子领走了,您是没看到他那脸色,太好笑了,眉毛拧到一处都要打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