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一个假期,实则根本没有惦记过宗仁的曲昭顿了顿,终于想起宗仁在假期前生病抱恙一事,她挠了挠头,忽然觉得自己拿着课业过来给他代做的行为有些过分,不过她一贯是恶霸嘛,恶霸就是会隔三差五做些过分的事情,之后她再补偿宗仁一番就可以了。

    思及此,曲昭对宗仁毫无男女之间的防备心思,小屁股一撅,理直气壮的坐在宗仁的床榻边,从前襟里摸出一只小细毛笔和几张皱巴巴的课业纸张,她用手拨了拨纸张的褶皱,试图把翘起的毛边给按平顺,结果毛边好不听话,曲昭的手指一旦松开就翘回了原位。

    曲昭不甚在意,先是摸了摸宗仁的脑袋,掌心滑过他乌顺的墨发,“七日未见,甚是想念,就是我不太会做这些课业啊,还需要你给我帮帮忙。”

    宗仁睫毛颤了颤,后知后觉回过味来,姣好的面容流露出一丝失落,“好吧,我帮姐姐写,还以为姐姐是想念我才过来,原来是有事要请我帮忙......”

    曲昭的怀心思当场被宗仁说破了,她莫名有些慌张,怕宗仁生气了,也有些羞怒于宗仁的直白,一点面子都没留给她,她一巴掌糊在宗仁的脑袋上,口不择言道,“你是我的小弟,你给我写课业是天经地义的,你若是有意见,我不找你代写,找别人好吧!”

    曲昭说完,就想从宗仁手里抽出那几张已经被她折磨的皱皱巴巴的课业纸张。

    宗仁这回反应迅速,当即把课业纸张护在怀里,声音里罕见的带了几分犟,“写就写,我又没说不写,课业纸张你都给我了,不准收回去,也不准找别人!”

    宗仁披了件外裳下来,坐在寝间的檀木桌边,研磨提笔,沉默不语的书写起来,或许是寝间里地龙烧的太热,熏红了宗仁的眼睛;或许是因为宗仁心里酸胀委屈的不像话,眼泪啪嗒一下落在曲昭的课业纸张上,宗仁慌张的抹掉那点湿迹,生怕晶莹的泪珠把他写的字晕花了害得曲昭明日遭夫子怪罪。

    偏偏这时候,寝间的木门传来细微的吱吖声,宗仁抬头,只捕捉到一抹高挑的背影消失在他的寝间里。

    宗仁错愕一下,赶忙环视了寝间一圈,四周空荡荡,曲昭真的走了,他的手攥成拳头在发颤,忽然就往檀木桌面上一伏,无声的哭泣起来。

    过一会儿,宗仁又用帕巾擦干净眼角的泪花,顶着红彤彤的眼眶,继续任劳任怨的作业。

    檀木桌上,竹灯明亮,直到宗仁替曲昭写完课业,洗净小细毛笔挂在笔山上晾晒,他用石砚镇住纸张卷起的毛边,端坐在交椅上茫然的等了曲昭一刻钟时间,寝间寂静,他的背脊挺得像雪夜里的松柏,眼望窗台外,期待曲昭的回来。

    “昭昭总要回来拿走自己的课业吧。”宗仁小声嘀咕道。

    只是事与愿违,宗仁在白烛即将烧完之际,终于接受了曲昭不会回来的事实,她或许是想自己明日帮她把课业带去弘文馆吧。宗仁轻轻叹了口气,生平第一回骂了句粗口,骂的就是曲昭这个负心女子。

    “混蛋。”宗仁起身,赤着脚往床榻边走,心里却还是留了一丝羞耻的盼望。

    回来看我一眼,我就不会生气了。

    宗仁规矩的枕在玉枕上,然后眼前霎时变得一片黑暗,他错愕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是白烛燃尽了。

    宗仁的心蓦地被拽进了一口冬日的深坛里,寒冻刺骨裹挟着他,他的唇畔轻轻哆嗦了一下,翻身朝里侧躺着,眼尾顺势滑过一道湿润的轨迹,温润的泪珠落在玉枕上,少年的双肩轻轻发着颤。

    与此同时,宗仁身后传来细微的吱吖响。

    曲昭怀里揣着炙热滚烫的油纸包鸡,进门后迅速落好插销,她抱怨道,“宗仁,你这房间怎么黑灯瞎火的,你好大的胆子,我还没回来你就敢睡了?”

    宗仁闷闷的答道,“我帮你把课业写完了,然后蜡烛烧没了,我就应该歇息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那可怎么办,我特地跑到城南买了你母亲不给你吃的盐焗鸡哎,老板都要烦死我了,他准备收摊了,是我硬逼着他再给我烤出一只鸡来给我亲爱的挚友哎。”曲昭原地蹦了蹦,抖掉积蓄在肩头的晶莹,遗憾道,“外面下雪了,你害我淋了一身雪点,那我自己吃了?”

    “不准吃独食。”宗仁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眼里湿润,拧巴的看着杵在他床头的曲昭,她的身型高挑,遮住了月光,可她本身就是把他拖出深潭的光,一时间,宗仁又恼怒又欢喜,恼怒于自己的毫无底线,明明打算不理她,可是看见她,心里就好欢喜,曲昭没有扔掉他,他不只是一个帮她作业的工具,她还说自己是她的挚友。

    宗仁想着想着,浑身飘飘然,宛若浮在云海上。

    曲昭搬了把交椅坐在宗仁对面,她见宗仁发着愣呢,自行拆开油纸,掰扯了一只鸡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