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若杏目圆睁,心里恨不得冲上去撕了上面那个女人的嘴,指甲嵌入掌心的肉里,面上却还得带着微笑,笑着说,“姐姐说的是,妹妹确实不识礼数,让姐姐见笑了。”

    她轻轻抚了抚裙摆,姿态柔美地跪在棉垫上,一双美目盈盈欲泣,向季岚熙行了大礼,“臣女沈婉若,参见王妃。”

    “妹妹免礼。”季岚熙嘴角含笑,虚虚向前方一扶,道,“一入皇家深似海,这规矩都让我们姐妹两个生分了。”

    沈婉若在心里嗤之以鼻,姐妹情深,说的倒好听。

    她清了清嗓子,“今日我去参加诗会,听到一众姐妹都说,万岁可能要肃王就蕃辽东呢。妹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不过这是左丞家的女儿说的,应该有几分可信。”她又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睛,“没想到大姐姐刚嫁出去,就要嫁到那苦寒之地去了,妹妹心里听了好不难受。”

    季岚熙在坐上不动如山,怡然说道,“妹妹此言差矣,辽东虽然苦寒,但物产颇丰,万岁每年最喜欢的海东青便是只有那儿才能产,再加上地广物博,民风纯朴,女子也能骑马上街,不至于像在京里那样拘束。”

    这话倒是事实,她现在碍于身份所迫,不能离京,还要受到女子这层身份的束缚。古代交通不便,在盛京做的决策,往往要几个月才能到达目的地,可不是难上加难。

    沈婉若没见到她惊慌讶异的神色,忍不住有些失望,却也看不起季岚熙这副嘴硬的架势。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的,都是历年来最不受宠的皇子才被封到那,听说辽东每地都设有卫所,那些大头兵们在卫所就如土皇帝一般,完全不听朝廷管辖,甚至还有编辫子的异族人,也能在卫所干上一官半职。

    她心中不忿,又说道,“姐姐若是心里难受,自然可以和妹妹说说,或是求求父亲。毕竟都是万岁的儿子,虽然不能像瑞王一样留京,但总能分上一块西南的富庶地界。”

    季岚熙笑着摇了摇头,悠哉悠哉地说,“京里好倒是好,只不过这些年我待够了,自然也看透了。身处权力中心的,又有哪几个能全身而退呢?比如就是有那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划过钧瓷的釉面,红的有些刺眼,“......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的,也是有的。”

    沈婉若心中一惊,只觉得她句句话都另有所指。

    难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被她看出来了?

    她慌乱地笑了笑,道,“是了......这些东西都是男人们应该做的,妹妹也不懂,女子的本分就是帮着打理内宅,做好自己的分内事罢了。”

    季岚熙点了点头,问道,“确实是这个理,听说妹妹最近新打了一套红珊瑚头面?”

    沈婉若见她揭过这一页,松了口气回答,“是的,妹妹很是喜欢呢。”

    “原来如此。万岁下的册封旨意还有五日就到了?”

    “是了。”

    “最近万岁病的厉害,父亲归家渐少。”

    “是的。”

    “这样啊,妹妹最近和御史林家走的近?”

    “是了......”沈婉若顺口答道,话刚说出口,她浑身猛地一震,紧紧地盯着季岚熙,掌心里的茶杯骤然受力,发出“格格”的响声。她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唉,只不过随便诈一诈她,竟然真的被炸出来了,养气功夫还需要加强啊。

    季岚熙脸上似笑非笑,“没想到季家的这滔天富贵,竟也填不饱妹妹的肚子了。妹妹现在既舍不得自己是季家养女的身份,又舍不得未来成事后的好名声,天底下哪有让你庄家通吃的好事呢?何况妹妹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能不能做得了这个庄?”

    沈婉若颤抖道,“大姐姐在说什么......我不懂。林家小姐善做诗,我对她很是喜爱,这才把一些刺绣和笔砚送给她,绝没有背弃义父的意思!”

    季岚熙也不答,只继续笑道,“我听爹回来说,厂卫拷打犯人,就和熬鹰一样,不让吃不让睡。其中有一个刑罚名叫‘站重枷’,这个重枷足足有三百来斤,带上枷的犯人不能坐卧,只能被链子拴着贴在墙角,站上三天三夜,直到他说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