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玄钦第二日下朝,借着天清庵的事情,找谢邈搭上了话。

    “听闻侯爷在查小女天清庵遇火一事,不知可查出什么头绪来了?”

    谢邈瞥他一眼,驾轻就熟的扯出个客套疏离的笑:“如今宣平司正梳理着这里面的千头万绪,他日定案,国公便知道了。”

    纪玄钦点头:“靖平侯辛苦。”

    “我本分之内的事情,并不算辛苦。”

    谢邈话说得不留余地,半点不给人接话的机会,明摆着不愿意和纪玄钦站在这儿唠嗑。

    纪玄钦试探了一两个来回,也就疲累了,拱手把人送走:“那就有劳靖平侯了。”

    谢邈没吭声,匆忙作了揖,转身离开了。

    他人生得劲瘦,又是这些个穿朱服紫的朝臣里头最年轻的一个,武将出身,仪态也好,深紫的官服没压住他气势,反倒衬得他这人神态昂扬,此刻披着晨光扬长而去,背影都折着光。

    纪玄钦在原地驻足,心里思量着昨日孙留春的话。

    “侯爷想一想,靖平侯司京中治安,火事防御本就是他本职,若是为此丢进去一条人命,他在场却无动于衷,坐看出了事,岂不是有渎职之嫌?且大丫头是咱们府里的,他难免想着您,说不定就是为了和您在朝中交好,才冒险进去走了一遭,救下了大丫头,未必就是对大丫头有意——您想想,咱们大丫头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见不到靖平侯,那日大火里,更是被熏得一团糟,靖平侯怎么也不能就这么相中了大丫头吧……”

    谢邈已经走远了,纪玄钦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点了点头,眼下看来,谢邈的确是对纪俏无意,只怕冒险把人从火海里捞出来,一半是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另一半,大约是为了他的面子。

    他心道孙留春说的有道理,思来想去,果然还是推纪俏出去和亲更保险些——“至于皇后娘娘,虽然瞧着的的确确是喜欢咱们秾秾多些,可是爷,您想,最中意大丫头的是谁?昭瑾公主啊,殿下的主意既然没有改,那皇后的意思,一时半会,大约也不会变的。”

    纪玄钦一边想,一边往官衙走去,后头的小厮忙不迭跟上来,抱怨一句:“眼瞧着要下雪了,不晓得官衙里上次坏了的伞换没换新的。”

    纪玄钦听了抬头一看,果然,天边已经阴了起来,大片大片的灰色厚云彩压顶。

    另一边,卫国公府中,此刻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纪俏还没进门,就听见一个不客气的声音:“公主说了,让你们家姑娘别拖延,快些到咱们府上去,若是公主等急了,那可不是一两句话能了结的事情了。”

    纪俏在门口顿了顿,缓一口气,瘦长白净的手指撩开帘子,看向颐气指使的女官:“姑姑莫急,容我稍作梳洗,自然是不敢让殿下久等,但也没有仪容不整、蓬头垢面拜见殿下的道理。”

    她一双眼湿润润的,目光落在女官的脸上,露出一个恬淡的笑来。

    小姑娘生得好看,面色白净,  温温润润的眸光望过来,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这么个好看的小姑娘——纪俏大约才起不久,不过稍作梳洗,还没上妆,但面色依旧白净清透。身上的衣裳首饰也简单,白细的手腕上晃荡着个细细的镯子,小小一圈,扣在手腕间。素淡清新,愈发显得身量纤瘦单薄。

    女官脸依旧冷着,瞥她一眼,态度到底软了两分,只淡淡道:“姑娘快些,怠慢了殿下,咱们吃罪不起。”

    纪俏应下了,转身去收拾,把赶来她小院儿看热闹的孙氏和纪秾都丢在了身后。

    碧玔和碧清都慌了神,惶然无措地握着梳子站在那儿,很是不知所措。

    庄嬷嬷到底经历得广泛,此刻十分沉得住气,握住纪俏的手,抚慰似地拍了一拍,开始吩咐起身边的人:“去捧了清水来,给姑娘擦脸。”

    又亲自帮纪俏挑选了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