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都市>误载不害真意 > 两点灵犀心颠倒
    何意羡真当野营了,带来了自己的无人机,搭载着相机在头顶乱飞,拍了几车黑乎乎的照片。

    他屈着双腿,膝盖上垫着厚笔记本,书写完毕最后一笔,开启手机背光灯,照亮合约内容。

    字迹潦草至极,鸡爪体,老中医的处方单,也就他哥能扫一眼便一字不错地破解出来。

    白轩逸夷然向他一看,尾音似上扬非上扬地道:“你在做什么。”

    “不认字?自愿——发生——性关系——同意书……”接着,何意羡把第一项逐字逐句地朗读出来,笑道,“白检帅哥,我觉得我们比较适合这种双赢的合作模式,你说呢?”

    Friendswithbes,非要深究它的意思,比炮友稍稍好那么一点吧,算不上开放关系。建基在友谊上的同床密友,没有承诺和约束,也就不会有情感的依恋和麻烦。自由的关系中各取所需,但是永远不会拥有对方。

    但那具体条款的内容,远不是这样知分知寸。白轩逸可能可以预见,浑浊会成为一种常态,事情会朝着非常邪恶的方向发展了,问:“为什么。”

    三个字有好几重意思,落足点缥缈无踪。

    答的人也言不达意一样,有所歪曲,有点愚蠢:“因为我没有道德。”

    “白轩逸,身份证号~”何意羡自顾自道。多此一举,话没说完,何意羡已经背默填上去了。

    白轩逸却证明他在徒费唇舌:“我不会签。没有效力,没有意义。”

    何意羡却由内而外地规整客气道:“《民法典》第464条规定,除了婚姻、收养、监护等有关身份关系的协议,合同不在其规定范围内的,可以根据其性质参照适用规定。公诉人,请问辩方律师写的哪个字没效力了?”

    白轩逸有物有则地道:“民法典第8条,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不得违反法律,不得违背公序良俗。”

    何意羡脸贴脸挨着他,鼻息交错着。何意羡的身上总是很好闻,今天像百合般馥熏恼人,笑道:“不好意思,辩护方是刑事律师,没学过民事诉讼法啊。”

    “民法基本原则。”白轩逸眼神依旧深沉冷淡,教人生畏。

    公序良俗原则,指的是道德评价的社会意义,不仅是要做出善恶评价,更重要的是代表了一定社会和阶级的道德要求,具有道德价值、道德行为的导向作用。

    “噢,这个问题我不是已经提前回答过了。”对着那张我自岿然不动的臭脸,何意羡优游自如道,“我没有道德啊,需要你公诉人的手把手帮助一起加强社会主义道德建设。”

    白轩逸垂眸审视着他,眼珠还带点好看的蓝灰色,好像用目光在读出弗洛姆在《爱的艺术》一书中写的话,“作为双方性欲满足的爱,作为‘协作活动’以及作为寂寞和孤独的避难所的爱,是现代西方社会爱的不完满性或爱的堕落的两种‘正常’的形式,是社会上特定形成的爱的病态……”

    简直是一种玷污,一种亵渎。

    白轩逸的眼神很奇特,说不上来是鄙夷还是怜悯,或许都不是。

    “看什么看呢?”何意羡捏住他的下巴,带着轻薄无知的表情地说,“公诉人,辩护方郑重提醒你,眼睛可以近视,目光可不能短浅。”

    再动听的花言巧语砸过来,都比不上眼前这一件实在的筹码——何意羡打开手机,一个文件夹的名字晃人眼睛——“12·18”。

    丝毫不错,这就是令纪委闻风丧胆、何律师以此金蝉脱壳的——12·18反腐系列案的拷贝资料,一个小小的文件包,居然储存了数以万计返还回扣的电子文档。从中扣一点边角料,都能令全中国的贪官抖三抖,旱天响雷连环爆炸,神州大陆八级地震不辍不止。

    何意羡握住他的五指,了了可见正有情绪的白轩逸,却施恩似得没抽离自己的手,而盯住了那串12·18。

    这不是何意羡手面上最值钱的赌资,但毫无疑义,一旦将其交付给检方,那么他就再也不能游离于疑似之间的灰色地带了。开了这张弓,没有回头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