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像是得了狂犬病的流浪狗如同疯了一般地扑了上来，冒着血光的獠牙狠狠地刺入灰发少年的腿上，大力地撕扯着皮肉，鲜血从它们的牙齿上流了下来，顺着灰得看不清楚颜色的脏毛滑落下去。
灰发少年却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他好像突然变成了一根感受不到疼痛的木头一样，原本对恶狗恐惧得什么都可以不顾的他，此刻竟再也分不出一丝力气去躲避。
恶狗的撕咬让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周身吵吵嚷嚷的，灰发少年却一个字也听不见，好像有谁替他赶走了恶狗，又好像有什么人正在试图清空现场。
耳边雾蒙蒙的，脑袋一片空白，灰发少年听见自己的声音透过身体里断断续续的、孱弱又卑贱的骨头，传到了耳朵里，好像是几乎快要失声的大吼，尖锐得冲破了混杂的人群。
“小白！”
像是要刺破喉咙，又像是在叫醒自己，灰发少年一个巴掌拍到了自己的脸上，下手极重，重得脸都红肿了起来，印着一个红色的巴掌。
灰发少年只觉得浑身发冷，剧烈的恐慌从内心深处沿着血液血管，蔓延到骨头上，他的双腿因为不受控制的颤抖而无力了起来，他嗒的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双手撑在地面，就这样爬着往死去的少年小白身边去，眼泪一滴滴地流下来，打湿了地面，拖着一条长长的湿痕。
“对不起，对不起，小白，小白，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灰发少年痛苦地大哭了起来。
他怎么这么没用，这么胆小，他这一生，本该在被主人关进笼子送走的那天死去，结果一只黄白荷兰猪救了他，那只黄白荷兰猪独自一猪引开了猎犬，让他成功地逃脱了出去。
如果不是小白，小灰永远没有办法活下去，他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他就是这么胆小就是这么没用！
第二次了，第二次了，为什么小灰必须要靠小白救，才能保住生命呢？为什么小灰只是想要好好地活着，代价却那么昂贵？昂贵得小灰甚至宁愿死去的是他自己。
为什么，即便变成了人，他还是那么怕狗，第一任主人给他留下的阴影就像是刻画在灵魂深处，他遇到了新的伙伴，遇到了新的主人，可就是摆脱不了，永远也摆脱不了对被恶狗玩弄生命的恐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灰发少年，也就是小灰，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
他像是已经魔障了一般，颤抖地伸出手，轻轻地拉扯着血泊中已经被分为两半的少年的手，他声音里都带着哽咽，又被他收了回去，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说道：
“小白，小白，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从猎犬的嘴下逃生的，你现在告诉我一下好不好？我好想听你讲故事，就像以前你跟我讲，那些总是在你面前炫耀它们主人的荷兰猪的故事一样，还有，还有，你告诉我，人类里面也有好主人的，我现在也找了一个，你还没帮我看。”
“阿诙。”清冷的声音从小灰身后响起，紧接着，一双温热的大手将灰发少年给扶了起来。
“它是小白，它是小白！纪泽！你快救救它，你快救救小白，救救小白。”小灰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纪泽的手，使劲地拉着他往血泊中的小白身上看去。
人类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救小白的，肯定能救的。
“阿诙，他已经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了。”纪泽叹息着，眼里带着愧疚地看向地上的小白，“对不起，阿诙，我来晚了。”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小灰也是一只荷兰猪，即便他再怎么不合格，他的耳朵也比一般人类要灵敏，这样的事实，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小灰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果，他喃喃地说道：“小白只是暂时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只是暂时的，暂时的，他能醒来的，他肯定能醒来的……”
“不准你诅咒小白！不准！不准！你这个坏人！”小灰猛地甩开纪泽的手，他再次朝着地上的小白扑了过去。
只是靠近小白的时候，他的动作却格外小心，甚至都不敢去触碰小白了，他的词库好像突然变空了，只剩下对不起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