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白看脚下几个奴才脸生恶相、眼神闪烁,便知是深宫中惯会捧高踩低、贪利欺主的恶奴。再看身前身后一高一矮却长得极像的两个少年,结合方才听到奴才们称呼二人为“六殿下”“七殿下”,便意识到这两人就是《逐鹿》中空有诸侯名声、却无诸侯国封地的双生子——六诸侯燕英和七诸侯燕星。

    燕英和燕星还在其母肚子里的时候,他们的父皇便死于宫变,继而燕朱之父燕回继位。燕回斩杀了对他有威胁的兄弟,留下尚且年幼、对他构不成威胁的五个弟弟,还有尚未出生的燕英、燕星。及至二人出生,他们好似被刻意遗忘了,过得比燕沉燕清两兄弟当年还不如。

    在《逐鹿》中,两人刚出场时是十八岁,那时剧情已开始两年,两人也分立大诸侯燕骓和三诸侯燕沉麾下,成为利益对立方。再过两年,到了二十岁及冠,可以分封诸侯、拥有自己的封地的时候,因燕朝已陷入群雄逐鹿的时代,各诸侯霸主争土地都来不及,哪里愿意分出一块土地给两个黄毛小儿?两人只能认下,成为只有诸侯之名、却无诸侯之实的“诸侯”。

    现在,两人才十六岁。

    因为《逐鹿》中并未描述两人少时的情况,只一笔带过,燕白看着《逐鹿》两个少年出场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再看现在眼前两个堪比难民的少年,身为和幼弟燕小朱相依为命的哥哥,燕白不禁生出恻隐之心。

    “我竟不知,还有比主子还威风的狗奴才。”燕白把矮小瘦弱的少年也护在身后,垂眸看着脚边的奴才,微微翘起下巴。

    “神官大人,神官大人有所不知,是六殿下他偷拿了太妃娘娘的东西,七殿下也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我没偷!我说了,这铃铛是太妃娘娘不要的!”少年从燕白身后探出头来叫嚷,牢牢捏着燕白的衣袖。

    那口齿伶俐地奴才抬头小心观察了一眼燕白的表情,而后低头轻声细语:“神官大人大概不知,两位殿下生来便没有娘,无人教养,几位诸侯大人也没有时间管教照顾,奴才这也是为两位殿下好。”

    燕白蹙眉。

    不愧是恶奴,既说了双生子生来不受老皇帝重视,也暗示亦不受诸侯兄长待见,不过两个在深宫里轻易磋磨的小白菜。若不是他燕白而是原主,听了这话便会冷漠离开,凭那糟糕的品性,甚至还有可能加入欺凌队列。

    可是,他不是原主。

    “本神官什么时候需要你这个奴才来指手画脚了?”

    “奴才不敢!”当即磕头。

    “你既说是偷的,我便带你去见太妃问问。”

    “怎,怎敢打扰太妃?而且这也太麻烦神官大人了。”

    身后的少年当即呛道:“你这是怕了!还不快承认你是想抢我的东西?”

    地上的奴才急得冒汗:“也许是奴才误解六殿下了,大概真是太妃娘娘弃了的物件,不是六殿下偷来的。奴才在这里给六殿下赔罪……”嘴里说着赔罪,却是看着燕白说的。

    “敢对皇家主子不敬、甚至动手,一句赔罪就完了?如果真心赔罪,就自己去刑房领十个板子。”燕白说,而后眉头一挑:“倒是忘了我只是一介神官,管不住皇宫里的奴才。罢了,你们走吧,我只好在神明大人跟前禀明此事,让神明大人给两位殿下做主。”

    “奴才知错了!神官大人息怒!奴才这就去领罚,十大板,不,二十大板!”几人不住磕头,脸上慌乱又畏惧。

    “……去吧。”

    燕白看着几人跑得飞快的背影,暗叹,《逐鹿》世界观里的神权为大简直是他屡试不爽的金手指。作为一个唯物主义,燕白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所谓神明,一切被世人说是“神迹”的现象不过是科学反应或者弄虚作假。可是,这里的世人不知道啊,他们没有受过教育,生下来便是走向死亡,一生苦短,病痛缠身、身无长物,无尽的压迫产生无尽的幻想,是以他们将美好愿景放在虚幻的“神明”上,日日祈祷、极致推崇,只为哪一天真有“神赐”降临在自己身上,改变命运。

    所以,他们也极害怕被“神明大人”背弃。神明难见,神官却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将神官看做在世半神,说是当成皇帝对待也不过。

    在加上昨日燕白在珍宝街同感神明,施展神术对葛雄冷铁冻舌的消息传得满城皆闻,更是让人对燕白敬畏、惧怕。只怕自己一个不敬,便被神官同样对待,从此被神明大人厌斥,余生无望。

    “神”就是第二个皇,无怪乎被诸侯们视为不除不快的眼中钉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