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年轻人特有的热血。

    “玩不起来,”谢珣黝黑的瞳仁冷漠地把书函推到一边,“江南不是河北,没这种传统,四周都是忠心于朝廷的藩镇。最重要的是,绝不能让江南起这种心思,没了江南,恐怕陛下跟臣都要饿死在这长安城里。”

    “那你看他是作死了?”皇帝喝着冷茶,透心凉。

    舆图就在皇帝屁股底下压着,铺满金砖,舆图上的帝国看起来还是幅员辽阔,很有自欺欺人的效果。

    谢珣双眸在浙西微微一扫:“明面上,卓金控制着浙西六州,实际上杭州、苏州、湖州、睦州、常州五地的刺史都是由朝廷任命,他要造反,刺史们心里自然会掂量掂量。卓金手里只有润州一张牌,只要朝廷一道诏令,对于浙西而言,那就是合围之势,他成不了事的。”

    皇帝心情终于明媚起来:“小谢,听你这口气,那,动河北这帮混蛋,你有信心吗?”

    和老师的问的如出一辙。

    谢珣道:“没有。”

    皇帝立刻很不高兴:“难道,朕最信任的两个宰相,都不支持朕收拾河北吗?”

    谢珣捧起茶,品鉴似的呷了两口:“陛下,老师和我一向都认为要想重振国家法纪,就一定要收拾跋扈的藩镇们。没有信心,不代表不想,大河之北,虎踞龙盘,远非西川浙江能比,陛下拿西川浙西先练手好了,给天下明确态度,那就是朝廷绝不姑息藩镇,至于河北要怎么收拾,是个过程,朝廷需要一个机会来和河北角力。但朝廷的军队,要怎么打赢那些骄兵悍将,是个问题。”

    他看向鱼辅国时,鱼辅国也在看他,谢珣很冷淡,调开目光:“李怀仁一事,用的是巧计,利用的是此人自大无知。但如若陛下再下旨,卓金还不入朝,那就是要反了。他这相当于给其他节度使探路,陛下。”

    “老奴愿为圣人排忧解难。”鱼辅国声音比谢珣洪亮,人干净,越是混出头的阉人越在意这些,仪容修饰的比相公们还讲究。

    “中贵人不懂行军打仗,若想监军,只会坏事。”谢珣毫不留情面戳穿他。

    鱼辅国被这话一呛,竟没发怒的意思,道:“老奴读过兵书。”

    皇帝这个时候不得不出来打哈哈:“小谢啊,永安公主给我回了信,她替骨咄求个情。那些马匹呢,公主和回纥的可汗谈妥了,就按长安正常的市价来,也不强求朝廷都要。不过,骨咄毕竟是回纥使的首领,死在长安,未免拂了可汗的面子,人也被你打了个半死,让他回去吧。”

    “既然公主出面斡旋,为大局计,臣会放了他。”谢珣答了个标准官腔。

    鱼辅国笑眯眯地睨着他:小狐狸,你仗着你爹和公主的私交把她搬出来,既威慑了回纥,又落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心眼当真是比马蜂窝还多。

    “太子殿下来给陛下请安。”外头小黄门禀告。

    皇帝面上不咸不淡,不冷不热:“什么时辰,太子来请什么安?”

    小黄门噤声,不敢应话,但他分明记得很清楚,上一回,在含凉殿,皇帝责骂太子不孝,一天到晚不见鬼影。太子跟王八似的缩在东宫,一惊一乍,吓也要被他强势的老子吓成傻缺了。

    “算了,你让太子进来。”皇帝摆手。

    一直不吭声的中书舍人和谢珣同时起身告退,出了殿门,看见穿戴齐全隆重到滑稽的太子,谢珣向十八岁的少年一拱手:

    “臣见过殿下。”

    太子冲皇帝的两名重臣露出个不远不近的笑意,点点头,抬脚进去了。

    殿下的脸色苍白,像病人,这不是国家的福分。中书舍人在心里默默想,和谢珣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彼此默契,谢珣难得主动找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