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发言震撼人心,宝玉却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将胡一鸣堵得说不出话来后，他就以一副得胜的姿态转过身去。水溶在他身后,看着他这么高兴，心里好笑之余，又有些莫名的吃味。
才拐进门，水溶就按住宝玉的肩膀,逼着他贴边站好。
身后是哗啦啦的铁索碰撞的声音,这证明狱卒还没有走远,隔着一层帘子正在锁门。宝玉有些紧张，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他发现自己从小到大都败在这个人的长相上，明明是不女气的面容，却偏偏好看得过分。宝玉往常最喜欢他的眼睛，眉清目朗，狭长的眼睛微微一弯，里面柔和的情绪就酿成了一汪甘泉，看久了会让他沉醉在里面。如今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宝玉的视线一路打了败仗般向下躲去，落在他高高的鼻梁上。再往下，是以前没太注意,如今看了却臊得慌的两片薄唇。
只看了片刻,他就心慌慌地挪开视线,不敢再看下去了。
没那种心思的时候怎样都好,做什么都坦荡荡，现在连最简单的接触都会让人慌乱。宝玉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焉头耷脑地罚站。
水溶一时也没有说话,他凝神听着门外的动静，确认狱卒已经走远，才低下头。
宝玉的姿态令他有些意外，他松开手，以为给了他适当宽松的空间，头却逼近，声音因为周遭的环境，而放得有点低。
“你这一席话幸好是在这里，要是在外面说，不定有多少人要来口诛笔伐你。”
宝玉啥也没听清，只顾着纠结耳朵上的热气了。他才发现自己的耳朵居然那么敏感，连这么点微小的变化都禁受不住。
白玉一般的耳垂蓄满了血色，宝玉回过神来，状若自然抬手地捂了一下，嘴里委屈地哼声：“我又没错。”
谈婚论嫁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涉及到大家闺秀往后数十年的幸福，当然要妥善考虑之后才能做决定。像刚刚那样盲目地把王爷和与他不对付的胡家小姐撮合在一起，难道不荒唐吗？
对上他倔强的眼神，水溶眯起眼，手搭在宝玉的颈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
“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这是千百年来留下的传统。这么多年，大家都这么过来了。你之前不也让我听从祖母的话，从那些女子中择一人做妻子吗？”
“那……那不一样。”宝玉受不住了，一个矮身从水溶的手下逃脱。他瞬间拉开了三四步的距离，眼里有些湿气，受了欺负一般半垂着。
说起这个，宝玉心里就难过极了。他抿了下唇，尽量不带丝毫情绪地说：“那是让你从中选一个喜欢的姑娘成亲，并没有逼迫你，而胡小姐她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嗯。”水溶点点头，算作同意了他的这一说法。他轻轻地瞥了宝玉一眼，鬼使神差地问：“那要是她愿意呢？你就真的会答应？”
水溶没敢问的是，他是不是喜欢她。当初明晃晃地从他眼皮子底下把人接走，后来考试的时候她还送了荷包。
“不啊，”宝玉偏偏头，“这不是两厢情愿的事么？我不愿意，自然也就不会同意。”
好声好气地回完，宝玉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说得他没来由地难过。
毕竟他之前为胡小姐争取的时候，何尝不是在为自己说话呢。可是胡小姐可以坦然说出自己喜欢的人，他不能。
宝玉皱皱鼻子，赌气地说：“我要睡了。”
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别的掩饰自己情绪的办法了。再这样和水溶说下去，他一定会溃不成军。
“欸，才睡醒又要睡？”水溶急切地拉住他，没错过他眼中的那点水光。他心里的高兴淡了下来，有些自责。
他刚刚有那么咄咄逼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