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细雨朦胧。

    自燕台通往金临的古道上,长长的车队正有序地往前行,一面面题着“飞马镖局”四个潇洒大字的镖旗在风中招摇。

    车队领头的是个燕颔虎须的中年人,他背着一柄金环大刀,骑在了一匹毛色发亮神采昂扬的白马上,此刻那双闪烁着精芒的眼正望向了前方——在朦胧的烟雨中,一家歇脚的客栈若隐若现。

    这正是他们的休息处。

    “老大,天要黑了,明天应该就能把东西送到长青帮了吧?”一个精瘦的汉子嘿然一笑,拍马向前。

    他们都是飞马镖局的人,常年在江湖上走镖。领队使得一口好大刀,因其刀上有金环,故而江湖人给他取了一个诨号叫“金环李”,久而久之,他本名叫什么,倒是被人给忘掉了。

    金环李“恩”了一声,扬起手大声喝道:“兄弟们,往前方客栈休息一阵,养足精气。”

    客栈名来福客栈,因地处荒野,往来的客人并不多,来者基本上是歇脚的江湖夜客。这会儿因为飞马镖局人的到来,顿时就变得热闹起来,原本倚靠在柜台上打瞌睡的小二,麻利地起身,忙前忙后地伺候着。

    金环李坐在了一脚,犀利的视线左右扫动,小二端上来的酒食他丁点不碰,正在细细地观察客栈中其余的散客。两个面色紧张的生意人,一个背着剑戴着斗笠的青年人,还有一个红衣女人——但是因为其蒙着面纱,看不清面容。

    手下们已经喝起了酒、吃起了肉,但是金环李并没有放松警惕。这一回押镖对外宣称是粮草,可实际上是另外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容不得丝毫的损失。镖局联盟的规矩森严,一旦失手了,他们飞马镖局的排名便会下降,日后有什么大宗的生意,便排不上号了。

    天黑了,雨逐渐地下大,沙沙沙的声音自外传来,显得有几分诡异和凄冷。

    大堂中亮起了红灯笼,桌面上还有摇曳的烛火,得到片刻闲暇的小二伸着懒腰抱怨这见鬼的天气。而原本坐在堂中吃酒的青年人霍然起身,踏着吱呀吱呀的木楼梯往上走。金环李的精神紧绷,在不知不觉中他也霍地起身。直到耳畔一句犹疑的“老大”响起,他才重又坐下,只不过那精光闪烁的双眸仍旧盯着上楼的青年。

    “去把守着车马的兄弟换下来。”金环李沉声道。那精瘦的小个子闻言喊上了几个人,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金环李坐在堂中,始终定不下心。他压着那股不安等了半刻钟,仍旧不见被替换的兄弟回来,心中的弦猛地绷起,霍然起身道:“走!过去看看!”他的神情严肃,语气紧绷,让剩余的事情意识到事情不妙。谁会闲得慌来截飞马镖局的粮草?要是有情绪,那八成是他们真正押送的“镖”,被人抖出去了!

    雨声混杂着叫喊声,刀光剑影。

    原本上了楼准备休憩的青年人自房间中走了出来,她神情冷凝,眸光冰寒如雪。而那原本独自坐着的红衣女人则是弯着眸子笑了一声,朝外面一掠,赶着去看热闹。她一动,面纱被风吹拂起,青年对上了那双眸子,隐隐有一丝熟悉之感,等望见了那红色的炫目刀影,她蓦地想起此人到底是谁!

    她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客栈后方,叮叮当当的刀剑交击声传出。

    红衣女子的脚步被青年人阻拦住,她眸光流眄,“呀”了一声道:“你这人何故阻拦我!”

    “曲玉笙!”那青年人咬牙切齿道,声音清澈如玉珠落盘,显然是个年轻的女子。

    曲玉笙闻言眉头一挑,视线从青年人如同霜雪般的面容上扫过,抿唇一笑道:“原来是明大小姐啊,你这一身装扮,是要诓骗哪家的小姑娘呀?”她拖长了尾音,眼中笑意盈盈,可手却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上。没等到对面人出声,艳红色的刀光便撕裂了雨帘,朝着那人斩去。

    那青年人是试剑山庄的大小姐明知微装扮的,她常年在外行走,为了免除麻烦,时而做男子装束。这一回她正解决了一些事情,用完了盘缠,打算回试剑山庄,在来福客栈歇脚,哪想到碰上了这档子事情?刀光落下的时候,她抬起了长剑一格,面容冷峭,一双眸中似是要喷火。

    这曲玉笙是那九真教的妖女,飞马镖局被截,妖女恰好出现在这里,一定是九真教做的!怀着这个念头,明知微的剑光更加迅疾,非要将这妖女擒下来不可!两人年龄相仿,武功相当,一路打过去,谁也胜不了谁。

    来福客栈渐渐在视野中远去,淅淅沥沥的雨变成噼里啪啦的豆大雨点,在泥泞的道路砸开了一道又一道的涟漪。二人身上真气鼓荡,在最初的时候雨水不沾分毫,可到了后面,气力不济,轻薄的衣裳连带着长发都被雨水沾湿,正滴答滴答地下落。

    血腥味被雨水冲淡,两人身上多多少少有了伤口。此刻落到了荒野的一间破庙中,一南一北地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