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这才想起来,刚才那位弟子的神情有些不对劲。那张流着冷汗的脸太过激动,以至于梁痴当时以为是同门出现了什么灾难。

    按理说修行者清心淡泊,遇事自然比常人要冷静得多。即使没有在江湖上参与争斗,但毕竟是见惯了刀剑,不该对一具尸体如此在意。即使是医者父母心的梁痴,一见之下,神情也多是愤怒,却不如那人那般惶惶。

    “那应该是天相峰的郭琦,”苏言君想了想说:“去年我在论剑会上见过他一次。”

    君子剑博闻强记,不论是对仙门经典还是江湖门派,都如数家珍,更不用说本门弟子了。摩云山弟子众多,但只要是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的,苏言君基本上都能想起来。

    “是他,郭琦现在在药堂学医,算是我徒弟。”梁痴哑声说:“看他那样子,怕是知道什么,去,把他找来问问。”

    自有药堂的小弟子奔出门去,不多久便回来禀报:“郭师兄不在药堂,刚刚传话到山门,也都说未见他的踪影。”

    此时衙中差役都已回报,依云镇的人家都挨家挨户问过,确实没有丢了孩子的。顾顺也说,依云镇人口本不太多,官府也算清廉,官民之间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如果是哪家丢了孩子,断不会隐瞒,一定会来府衙求助。但近几个月,都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沐夕沄叹了口气,向苏言君建议道:“师兄,不如咱们再去一次发现尸体的地方,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苏言君点头。这位师弟虽然年纪较轻,但他今日一见之下,就发现对方身上似乎有种沉静的力量。不是无话可说的沉默,也不是不问世事的静默,而是仿佛站在世情长河边的旅行者,看着长河涌涌而过,洞察却不说破。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带着一种超乎其年龄的沉淀感,和他那还带着少年气的外貌有些格格不入,但当你看到他平静的眼眸时,又感到这种厚重与他的气质奇妙地融合。

    顾顺倒是如见知音,躬身道:“我带仙君们过去。”

    梁痴医馆还有病人,也惦记着郭琦的下落,就先回了医馆,苏言君和沐夕沄在顾顺的陪同下,去往城西。

    出城的路上,三人路过一片灰瓦的院墙。院墙不高,一颗梧桐从院中冒出头来,伸出墙外的树枝上勉强长出了巴掌大的绿叶,墙内的一半却只剩下焦枯的缠枝。

    沐夕沄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这里是善堂吧?”

    “是。”顾顺回答。他顺着沐夕沄的眼光看了看那颗枯树,主动解释道:“大概两个月前,善堂发了场大火。据说是孩子玩雪湿了衣服,便把外袍蒙在炭火上烘烤,不料引发了火灾。”

    “的确如此。”此事苏言君也有耳闻:“当时烧得很厉害,那间房的四个孩子都没能幸免。”

    小小的生命就这样随着一场大火而去,生命的脆弱让人唏嘘不已。

    沐夕沄探头看了眼院内,一个高瘦的男子正和善堂的老人说着话,不知道为什么,那背影十分眼熟。

    沐夕沄心里一跳,仿佛有什么东西向外挣动一下,一股想要进去细看的渴望油然而生。

    苏言君与顾顺已走出一段路,见沐夕沄还停在原地,便出声提醒道:“慕师弟,可有什么事?”

    “啊,没什么。”沐夕沄快走两步赶上,三人一同向城外走去。

    片刻后,善堂门口闪出一个人影,久久凝视着三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出城上山,翠屏山上多是毛竹和松树,间或也有几株樟树和银杏,初春和暖,都已发出新芽。树下不少灌木,枯枝遍地都是,确实是人们打柴的好去处。

    顾顺领着两人向里走了大约半里地,便指着林间一块空地说:“尸体便是在这里发现的。”

    林间的空地不大,地上杂草被压得东倒西歪

    ,空地边缘丢着一把柴刀,怕是早上发现尸体的王老伯慌不择路丢下的。草地和柴刀上均无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