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听清了，杜昱却觉得头晕目眩。
在听清的一瞬间，他脑袋轰鸣作响。里面闪过无数的声音和画面——什么建龙二十八年初，夏裔入朝为官，他作诗“一酒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余年”，来庆贺自己平步青云。什么极乐之宴上，夏裔写诗《点绛唇》，来形容凤玉琅。还有什么，不到两年，他便被贬官还乡。
这一瞬间，杜昱想得太多太多，以至于呼吸急促。
杜昱胸闷，开口说话都艰难。
“夏白仙，你把我的卷子答了，那你自己的呢？”
他说这话时声音太小，像是蚊子的嗡嗡声。
夏裔沉默，不应。
下一秒，杜昱终于吼了出来！
“夏白仙，你说话！你把我的卷子答了，那你的呢？！”
几乎是同时，旁边也传来师海的怒吼声——
“王重明，你可是太原王氏一族！”
师海吵得面红耳赤，一把就将王缙的扇子抢过来给扔地上了。
他怒道：“……王重明，你疯了吧！你把我的卷子答了，今年书院的审核，你就不能通过。审核不过，你有什么资格参与明年的科举考试？明年若不能参与科考，你又凭什么，来挣太原王氏一族的脸面。我和你同窗数载，三餐一饭都在一处吃。你这些年怎么过的，我是清清楚楚——若挣不到脸面，你便是太原王氏的弃子。一个弃子，他们会如何对你？”
“阿海，别生气。”
王缙垂眸，看见地上那把破烂扇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今年不考，明年再考也是一样的。可阿海只有一个，世上只有一个阿海。我想让你开心。”
另一边，杜昱双手拽着夏裔的领子，也是这番质问！
杜昱这次是真的落了泪。他目眦尽裂，几乎疯了一般的怒吼：“夏裔，我看错了你。你个混蛋！瞎了眼的乡巴佬！”不是杜昱非要这样戳心戳肺，把别人的好心扔到地上踩，毕竟夏裔是为了他，才答了他的卷子不是吗——只是，上辈子的杜昱，实在太理解夏裔的执念了。
夏裔这个人，穷极一声都在“追名”。
他信奉道教，希望落得个道家“功成名退”的结局。仕途、科考，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上辈子，被召入京，有幸凭借名气当了个紫薇令（弄臣），可两年不过，就被圣人贬谪还乡。这辈子，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堂堂正正的通过科举取仕！却被他一句轻飘飘的“我答了你的卷子”，给亲手阉了？
杜昱咬牙切齿，深知一点。
王缙可以明年再考。
可他夏裔，却不行！
只有今年，也唯有今年！
夏裔出生于西域的图安，父亲是大秦富商，母亲是突厥王女——按照《大秦律令》的规定“三代之内亲属中有人经商者，不能参与科考”，以及“血统不纯正，为外族王室着，不能参与科考”。也就是说，夏裔是不能参与科举考试，入朝为官的，那一种！而且，两项都占全了。
但，恰好有一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