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桌上，温鸿向钟祺汇报情况。
“棺椁有一角进水松动，怕入不了京，卑职派人去附近寻了一具，明早到。换棺、洗尸还需一日，最晚，后日一早出发回京。”
钟祺用茶水清了清口，点头。“你看着办吧。一切以朝廷的体面，国师的体面为重。”
“委屈王爷在此乡野之地将就多日，温鸿失职。”温鸿眼神一跳，落在钟祺身旁，远比往日安静的空位上。
平日里严玉粘着他，吃饭睡觉都不放过，突然分开，确实引人怀疑。
钟祺搭了一眼，拿了个人杯子喝酒，故作回避。
温鸿心生猜忌，又道：“此地简陋，昨夜又是急雨，若王爷身旁人，夜遇不适。下官学过些切脉用药的本事，可为其诊治。”
钟祺打量温鸿，缓缓一笑：“十几年前，温大人横空出世，一剑便斩去为祸京城的水妖，拯救了一城百姓的性命。当时温大人之名，在京中下到稚童上到父皇无人不知，无人不赞。本王那时尚小，也幻想能见英雄一面。虽时过境迁多年，终见温大人，倒不枉少时的希冀。”
温鸿原本严肃的眼神有一阵晃动，似乎钟祺话中的某几个字，触动了他的心弦。
“陈年往事，谢王爷还记得。”温鸿态度一转，嘴角往下，却越发生硬，“大水容易引发疫症，当年便留下许多祸患。为保京城安危，王爷还是把身感不适之人交与下官诊治吧。”
“温大人出身何处？”钟祺依然自顾自说，“少年便有如此修为，想来出身修仙世家。”
“王！爷！”温鸿提高声音，一字一句。
“温监院！”钟祺优声雅气，眼神却比之前凌冽。
“温大人的过往，小人倒听说过！”严子墨披着严玉的斗篷，出现在房口。
温鸿看到他，先是微微一怔，接着不着痕迹转动手间的金银绕，却没的到回应。
斗篷是严双凡在井中花了百年时间练成，以温鸿的道行，暂时也分辨不清来人。
在温鸿冷冷的目光注视下，严子墨上前参拜：“温大人。”
他唤温鸿时声音不似往日，温柔中带着些少年稚气。听着清脆、欣喜。
可这份欣喜却让温鸿一眉头一卒，愣在当场。
严子墨坐回钟祺身边：“小人儿时，住在京城十里外的李子村，听长辈们说，温大人也曾经住过那，后得了一个老瘸子的指点，拜入紫霜观门下。”他故意看了温鸿一看，才继续，“那瘸子算命灵验无比，十里八村的人都求他测符避祸，可惜当年水妖做乱，淹死了瘸子，连他那小徒弟也死了。”
温鸿直视严子墨，眼神从愤怒到阴郁，“这位王爷的随从，若要一同入京，如此藏头露尾怕是不行。”
严子墨起身告罪：“大人见谅，小人生有眼疾，一双眼虽能识物，却不能见光。”他顶着黑乎乎斗篷下凸起的五官，与温鸿四目相对，“若温大人不信，可亲揭斗篷查实。”
温鸿手到斗篷边却犹豫了，相似的声音、相似的下巴、相似的微笑。
斗篷下空洞洞的眼眶，是另一双眼在注视着他。
……他要回来讨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