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陇川去往黎州只有一条官道稍微平坦,可容人车马通行,但不止有一条路可走,左右两城间隔的是几座巍巍高山,马走不了,人靠双腿想另辟蹊径,路有的是。

    话虽如此,因官道修的半个岔路都没有,且每隔几里便有石碑指路,不想折腾的人要走到别处去的可能性很小,除非,是带路的人有意而为之。

    此时是林敛熙与殷寻醉出走陇川城的第三日,离开那夜,两人没买到马,故而打算走到下个驿站再说,谁知这一路没遇上第二个驿站,等林敛熙反应过来,已经偏离官道不知有多远。

    非但如此,自踏入山中后,半个旁的人影都没出现过,想向人打听打听此处离黎州城还要走多远也不成,再加上没有地图,行路十分艰难。

    不过林敛熙并不在乎这些,路是殷寻醉带的,他不走官道,自有原因,跟着他走就是了。

    眼下晌午刚过,两人停步休息,林敛熙背靠缠满枯藤的罗汉松呆坐,而殷寻醉则是架火堆,专心烤刚猎来的野兔。

    油脂滴入火堆,火堆噼啪乱响,因点火的树枝是松柏,肉香与木香交缠在一起,足可以让刚吃饱的人忍不住流下几滴口水来。

    等野兔烤透,殷寻醉用匕首割下一大块兔肉,递给林敛熙,喊道:“徒儿,开饭了。”

    林敛熙心不在焉地接过匕首,轻轻抿了一小点兔肉,没有半点胃口。从陇川城出来时她便是如此,被殷寻醉折腾着走了几日崎岖小路,仍是如此。

    “师父,我们要去哪儿?”林敛熙望着渺无人烟的竹林,眉宇间有些颓唐。

    殷寻醉坐到她身边,“哪儿都可以,若你不想去黎州,也不喜欢师父给你安排的路,那就找一处你喜欢的地方安家,反正天大地大。”

    “师父,这一路我都在想,你为什么放着官道不走,带我翻山越岭。”

    “嗯,想通了吗?”

    “应该想通了吧。昨夜宿在悬崖边,清早时我被鸟叫声吵醒,一睁眼便看见翻滚着的茫茫云海,那鸟儿停在我的手心里,好小的一只,真的太小了。”林敛熙将匕首往眼前挪了一点儿,“还没这块兔肉大。”

    她接着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于天地沧海而言,我和那只鸟儿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不值一提。”

    殷寻醉静静听她讲:“此去黎州不为其他,师父给我的委任状上写的是刑部黎州清吏司,便是希望我能惩恶扬善、锄强扶弱,与将来所要面对的相比,此刻心伤更是不值一提,没必要困顿其间,徒增烦忧。”

    “错了。”殷寻醉摇头,“没那么复杂,与你相比,什么天地沧海、惩恶扬善才是不值一提。因为只有你此刻心伤,前提是你。”

    林敛熙红着眼,将头抵在膝上,看向他。

    他无声笑笑,“陇川外天地辽阔,你还没见过,为师带你走这一程也好,给你委任状也好,都是想让你有的选而已,人这一辈子,从来都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

    “师父……”林敛熙忍不住靠在殷寻醉肩膀上,半是笑半是泪,“好像我爹啊。”

    殷寻醉愣了一瞬,“嗯,这都是当爹的该做的。”

    “哦。”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话林敛熙没听进去,她认真想着殷寻醉给她的选择吃完了饭,不过一会儿,精神恢复不少。

    “师父,我们去黎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