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飞远,残阳上染着的,是今日与昨日的鲜血。

    顾知攘握着竹扇的手,左右摇晃几下,张了张嘴说:“心里有数。”

    “不妨讲来听听。”林敛熙幽幽开口道。

    “林敛叶的绝技白棣穿霜舞,多年以前是要踩在镂空竹架上跳的。后来出了事故,舞姬横死,青招坊的东家怕重蹈覆辙,才往上加了布幔,也就是在这场意外后,青招坊开始做皮肉生意。”顾知攘点到即止,摇摇头,不再多言。

    林敛熙将顾知攘手中的竹扇抽出,拿着扇子站在小几前扇了几下,与顾知攘面朝同一个方向,“你知道的挺多,也很聪明。可惜关崖将青招坊的两件命案当做同一个案子,根本没往这儿查,真是蠢顿至极。现在我该说的我都说了,那你呢?”

    顾知攘张开双臂,像是把揉成一团的白帕铺平,以示自己无话可不说,“师姐想问什么?”

    “想问……”林敛熙转过身朝着顾知攘的方向迈了一大步,髌骨顶在藤椅沿上,右手掐住他的脖颈,微微收力,“你可曾得过离魂症?”

    顾知攘被掐住的那一刻,愣了下神儿,不知林敛熙为何忽然变了神情。他不明就里的与面前不足半臂远的林敛熙对视,摇摇头。

    接着,林敛熙双肩向上微抬,五指收力,问:“你我初见,是在哪儿?”

    “青招坊。”顾知攘屏息,在林敛熙的记忆里,应是如此。

    林敛熙撒开手,不露辞色的背过身。顾知攘觉察出她的黯然,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上身坐直,问:“莫非不是?”

    “是。”林敛熙展开顾知攘时常拿在手里的那把竹扇,扇面上是一大片白,除了正中处用蝇头小楷写着“相思相见知何日”。

    她拿着竹扇的手前扬,把那行字埋回扇骨里,继而往身后一扔,不偏不倚落回顾知攘手中。

    傍晚到天黑,似乎是在转瞬之间,顾知攘瞠然自失盯着林敛熙刚刚站着的方向,陷入回忆中,等他回过神,已有星光落在头顶之上。

    林敛熙站在东厨内择菜,菜叶子打在水面上溅起些许水珠,水珠又向四面八方飞扬。

    顾知攘说的没错,两人第一次见面可以说是在青招坊,也可以说是再早一点。不过她今天才知道,早一点的那次他早忘了。

    她实在想不通,若他真的忘了自己,那初时莫名其妙的殷勤,又是从何而来的?

    廊外有脚步声传来,听得出那人心里藏着事儿,脚步不似平时轻盈。而就在他快要走到东厨窗户口时,门环猝然被人叩了几下。

    林敛熙与顾知攘对视,将心事先放下,同时露出犹疑的神情。

    上一个叩门的是关崖,但这一次绝对不是他。关崖性急,叩门的频率比这个要快,力道也更足。

    顾知攘脸色微变,一步跨下台阶。林敛熙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把手里还未摘完的菜叶子扔在一旁,抖抖手上的水滴,也跟了上去。

    叩门人耐心不足,在顾知攘刚踏在院门前石阶上时,又急促敲了几下,顾知攘向前跨一大步,在门声落定前,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约摸到他肩下的女子,长发高束,未佩朱钗,双门扇开的瞬间,一股清风吹过,把她身上的香粉一股脑吹进顾知攘鼻腔里。

    顾知攘抬手掩鼻,忍住来势汹汹的喷嚏,视线落在女子定在半空的指尖上。蔻丹将她手指染成深浅不一的红,不如林敛熙素白的好看。

    香粉,蔻丹。他对女子的来历有了大致猜测,这人八成就是昨夜害他们暴露的黑皮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