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被吓了一跳，想到因为自己的失误差一点害得全家生虱子，面皮好悬没绷住。她看了眼出声提醒自己的小丫头，是最快吃完饭回来的孩子，低着头看不清长相，衣着虽破旧却是孩子里面打理得最整齐的。
“那就先洗一洗，等剃好了头发再洗一遍吧。”妇人身边年纪颇长的婆子发话了。
杨曦早就等不及这一句，天气又干又热，水份补充不足连出的汗都黏腻恶臭，头发也痒得不要不要的，跟着孩子们来到河边，她一头扎到了水里。
河水清澈沁凉，刚刚能没过杨曦的腰，她先捧起水给自己灌了个水饱，再扯下一节散开的裤脚狠狠搓洗了一遍身上的泥垢。期间她不时偷瞄岸上的家仆，只见三个男仆背对着河水姿态随意的闲聊，妇人和婆子二人则紧盯着水里的孩子们，好似怕他们会出意外一样。
观察的结果让杨曦紧绷的心弦放松些许，有句话叫物似主人形，只看这家的仆人也能知道主家的家教和修养不俗，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所在，哪怕苦点累点都是不怕的。
待到被剃成一只只闪亮的灯泡又换上了新衣服，孩子们终于能看清楚长相了，两个女人小声嘀咕了一阵后，妇人指着杨曦问道：“你可有名字？几岁了？在家里都干些什么？”
“我叫杨曦，今年六岁了，在家里帮忙做家务和照看弟妹。”杨曦也不说多余的废话，回答的干脆明白。
“嗯。”妇人扬扬眉，没想到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丫头竟然能有个像样的名字，“伸出手来我看看。”
杨曦也不忸怩，利索的将一双小手伸了过去。这个身体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指甲短得很，刚刚她又用石头仔细处理了不整齐的地方和边缘的倒刺，此时伸出的一双小手虽不嫩滑白皙，却也整齐干净。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表情都算得上满意。妇人又点了三个年纪稍长的女孩，让他们四个跟着自己，转身向车队的方向走去。
杨曦紧跟在妇人身后，对自己的好运气颇为得意，可当走到车队跟前，她却笑不出来了。
先不提身着甲胄的骑士们通身的杀伐之气，就只马车上利器劈砍出来的伤痕和好似干涸血液的印迹，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了。这支队伍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是经历了怎样的凶险才搞成这副样子的？
杨曦此时万分后悔当出头鸟，可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晚了，骑士们扫过来的目光恍若刀锋，她若是敢转身逃走，立马就得死在刀下。
妇人带着他们在一辆宽大的马车旁停下，屈膝道：“夫人，一共十二个孩子，选出三个丫头勉强能当事。还有一个六岁的小丫头，看着还算伶俐整齐，老仆打算送到少爷身边解个闷。”
马车之内沉默良久，才悠悠一声叹息，“行吧，你看着办就好。”
声音清雅温柔极为悦耳，杨曦感觉这位夫人不像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至少算不上刻薄。
妇人先将三个女孩交接给另一个仆妇，然后领着杨曦向前一辆车走过去。
“少爷，老仆上来了。”妇人打了声招呼后也不等车里人的回应，拉着杨曦就往车上爬去。
杨曦上了车才发现，这哪里是马车，分明是房车。车内有桌有榻，有柜有阁，铺盖精美，器具齐全。榻中间端端正正坐着一名小少年，看上去不过六七岁年纪，身形有些单薄，纤细的指尖有一没一下抚着手里的书，不答话也不抬头，好似在无声抗拒着什么。
“这是老仆为少爷挑的小丫头，少爷有什么要吩咐的只管使唤她便是。”妇人声音轻柔，用的是哄孩子的经典语气。
小少年的手指颤了颤，忍耐好似到了极限，抬头怒瞪过来，随后就被杨曦闪亮亮的大光头给惊住了，万千言语都鲠在了喉咙里。
“啊，这个呀！”妇人见小少爷瞠目结舌的盯着杨曦的光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农家养孩子的讲究少，既到了我们家，就要把旧的都丢掉全换成新的才行。”
“把人留下来吧。”小少年肩膀整个都垮了下去，万般无奈的应了一声。大有你们把人都糟践成这样了，我再不把她留下实在说不过去样子。
杨曦没想到眼前玉雪玲珑的小少年心地也这样纯净剔透，给他当差应该不会难熬。这个家庭最主要的女主人和小主人都不像是难相处的，若是一家之主也温文和善，就在这家当个仆人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了。
毕竟她生存能力有限，也没个独特技能金手指啥的，找个好主家依附总好过独自艰难求存。就当是混职场了，上辈子都民主社会了，也不见得人人当家作主当老板，还不是要点头哈腰给人打工讨生活，想开了也没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