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修真>公主失踪以后 >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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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一连就下了七八日,这日初霁,宝瑟与盛小雩起早来晾晒床单与被褥。忙活半日,宝瑟抹了抹额角的细汗,说总算可以歇口气了。但偏不让她们如愿似的,有人急叩大门,一叠声地喊:“小雩,宝瑟,出事啦!”

    宝瑟与盛小雩对视一眼。

    大事当前,一向是盛小雩说了算:“我去看看。”她的帽纱挂在高竿旁,她取了来,一边戴,一边绕过宅内晾晒的被褥床单,去应门。

    宝瑟知道她未尽的话语。

    大事临头不是头一次,如果事态迫切,她的言下之意是叫宝瑟快逃。

    宝瑟自然也不是第一次先逃了。但一次比一次绝望,她心想,难道叫她躲到这川峡四路来,也避不开这灾祸吗?现在好不容易定了居,安生下来,倒叫她忘记了从前逃亡时候的苦难。那样危险的境遇,次次由盛小雩替她周旋,次次都是盛小雩说:“宝瑟先逃,他们目的不在于我,不会为难我。”

    一次一次,都叫她们幸运,逃出了生天。却也有一件意外,一个差池,落在小雩心中,就成了一辈子的阴影。

    可她本不必有这忠义。

    这一番迟疑,门已被盛小雩打开。

    街坊的杨大婶急声道:“小雩,县老爷跟前有一对妯娌告讼,书信确凿,要告你放浪!”

    川峡之民好讼,士风张扬,爱文斗不爱武斗,大抵也是偏安一隅的缘故,他们终日寂寥,便来讨这告官的乐趣。

    但《名公书判清明集》上也讲到:“词讼最多,及至根究,大半虚妄。”盛小雩没做这样亏心的事,自然不惧怕。只是县内难得出一件“荒唐”的诉讼,不论最终胜负,必然有讼师要借台登场,想再一次扬名川峡。

    盛小雩问:“谁是讼师?”

    “少年薛蟾。”

    风微微翻动宅中晾晒的床单,露出门前的景象。盛小雩端端正正站在大门口,没搭腔也没什么反应。

    热心的杨大婶忙好心劝她:“薛家这一个牙尖嘴利,你赶快去请一位德高望众的讼师,方才能压制他。”

    盛小雩仍旧没应这话,不过她好声气地给杨大婶道了谢。谁知这杨大婶越说越生气,她是寡居的妇人,从前生养了个女儿,没几岁就夭折了。小雩宝瑟与她女儿一般大,如果能活到现在……只是没这福分。她自个儿的女儿不长寿,见了别家讨喜的姑娘,宁肯寄情照拂,好解做母亲的遗憾。

    哪有母亲忍得下这口气,听四街八巷的闲言,议论她女儿放浪?

    况且小雩沉闷,即使辞赋厉害,口头上也失了先机。

    杨大婶生气地站在那里,见门前指指点点的人更多,不免叉腰挡在盛小雩身前,与人对口大骂。宝瑟也从后面过来,双手扶住盛小雩,一双眉高高挑起,怒视看闲话的人。

    再吵下去更不安生。盛小雩再三劝解杨大婶,终于止住这场唇枪舌战。门前的人喜听争吵,见势头见收,也轰然散去。盛小雩与宝瑟将杨大婶送回去后,宝瑟道:“学堂里的学生一定不要找,薛蟾学讼成于此,没听见说有比他更厉害的前辈后生。”

    学生急求扬名,价格便宜,却不见得有胜算。官府讼师价格倒是公道,但他们吃公家饭,又显得过于懒散了。要请讼师,自然就要找有赢面的人来。可是这样的人,早就声名赫赫,受世家豪族供养,不和小辈争啦!即使肯争,只怕也要千金一掷,才请得来。

    她们穷,穷得久了,存下的贴己也不够人家顾目的。

    宝瑟忧心忡忡。她一向如此,总将盛小雩看作不食烟火的仙子,不该沾染这些。这是从前的旧印象,到现在也摘不掉。于是她放下身段,情愿左右逢源予人笑脸,小心收敛识人眼色。她心想,她是这家里顶梁的姑娘,合该多费神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