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都市>笼鸟池鱼 > 坠楼人
    孟灵萱从前淡妆浓抹平衡得最是自然舒服,今日却画了秾艳的丽妆,长发挽作凌云髻,鎏金凤鸾振翅而飞,玛瑙烟梅钗斜插入鬟,再缀一对红玉凤尾月昙耳坠,雍容更胜往昔,眉心那一点红梅花钿让年近四十的人显出了端庄的娇妍与妩媚。

    她顾盼流转间美则美矣,孟星河却不敢看她,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像是早已飘了一潭死水,在很久以前其实就失了活气。

    “兵临城下,长安将失守了。”孟灵萱毫无生气地淡淡笑着,“你们想问什么赶紧问吧。”

    想问什么?

    孟星河也倦怠地笑了起来,想问的太多太多了,可看到这样的姑姑,他却一个字问不出口。

    蔺长风倒是勉强保持了平静,行了一礼:“晚辈见过姑姑。”

    孟灵萱轻轻点了下头:“蔺少侠想必也有许多话想问。”

    蔺长风沉默半晌,还是顺从本心地问道:“为什么不是皇后?”

    “皇后?她姓孟吗?”孟灵萱笑意更深,“这江山姓的是孟,自然只有孟家人才配守着沧溟阁。”

    蔺长风理解地一点头,孟堰有兄弟,但都不亲,平日里猜忌怀疑居多,思来想去,倒是只有孟灵萱这唯一的妹妹最是适合,不会威胁皇位,也就少了许多猜疑。

    “那为何选了他?”蔺长风余光瞟向孟星河。

    孟灵萱也目光柔和地望过来:“本来是那位公主的,但……”她叹了口气,那位公主如何了自不必再说,“历代阁主若不是公主,便是前后两代皇帝都最是亲近放心的人。星河性子纯粹,但不软弱,与星阑也最是要好,皇兄最是属意他,以后星阑也自然属意他。”

    孟星河合上了眼眸,秀气的垂羽眉边染着一抹淡愁。

    原来父皇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小公主若是不曾早夭,便是她注定要坐在这里,而现在,就换成了他。

    有点可笑,他在父皇眼里竟然这般好,值得将皇室最大的秘密交到他手上。

    “第一任阁主是谁?”孟星河终于问了一句话。

    孟灵萱似是很早就知道他们都要问什么,平静一笑,答道:“第一任阁主其实有两个人,最初是第一位东河王,他与伏波将军聂惟相爱,想功成身退,带着沧溟阁一道隐于山林。”

    “但太.祖皇帝不允,正好东河王的弟弟贪慕权势,太.祖便借刀杀人,做了弟弟夺权杀了哥哥的局。至此,伏波将军当然也不能留。于是后来阁主便换为了东河王的弟弟,只是事情隐秘,无人得知。而王府夺权之事,太.祖皇帝亦着人在史书上隐去了。”

    当日在二十四桥前,蔺长风说的另一个传言成了真,那兔死狗烹的惨烈被现在的阁主三言两语残酷地说出口,清清淡淡如一袅轻烟,随着历史风尘远去。

    孟灵萱说什么,孟星河便强自清醒地把那些塞进脑子里,怔怔问道:“那后来的伏波将军都是什么人?”

    “什么人都有。”孟灵萱那如清冽山泉般的嗓音此时听来却如冷雨,浇得人心凉,“聂惟生前有一个义子,此子心思玲珑,该效忠谁心里有数,太.祖皇帝便要他也培养一个伏波将军。”

    “从他开始,每一位伏波将军在世时都会收一个徒弟,用尽毕生心血培养,在大齐需要他的时候现身,一代一代传承不息。”

    传承不息……

    那四个字重重地砸在空旷的屋里,孟星河突然再也没有力气站着,颓然地蹲下身抱着膝盖,好像这样就可以更暖一些。

    “风云令主要做什么?”蔺长风看了孟星河一眼,替他问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