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修真>太虚天下 > 家长里短
    因为任情的超常发挥,任音今天提前干完了计划中的活计,把黄瓜籽埋在地里,就等一场春雨之后,种子吸饱了水破土而出。

    任情尤其喜欢春天,沐浴着阳光,沐浴着春雨,沐浴着春风,小苗苗们茁壮成长,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不像冬天那么寒冷,不像夏天般炎热,也不像秋天萧瑟。春天是吹面不寒杨柳风,沾衣不湿杏花雨,和风细雨,温情脉脉。

    任情也觉得自己更能体会天地自然之美,没有了电视网络,也没有了学生阶段没完没了的作业试卷,推开门是潺潺流水,远方青山,呼吸着含着花香泥土气息的空气,仰头看是蓝天白云,天空偶尔有鸟飞过……

    便是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似乎也有别样的温馨……

    “丧天良诶,谁家的鸡跑我家菜地里了?我刚刚撒的菜种。快赶回去,要不然老娘今天就要杀鸡吃了!”老妪的声音尖刻高昂,气急败坏之感穿破空气扑面而来。

    只是这样的闲情逸致不能长久,村子里总有一两个泼妇作为典型存在,嚷嚷起来要吃鸡的就是田鸿才的老娘。

    “谁家的鸡不是放在外面随便跑?怎么,你田老娘的菜地就进不得?”因为田老娘威胁要吃鸡,马上鸡的主人就怼了上去。一般人遇见自家的牲畜吃了庄稼农作物,大约都是好声好气道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是鸡主人洪三娘也是个暴躁脾气。

    洪三娘,任情当然不能直呼,按照辈分,任情当叫她洪三奶奶。洪,是她娘家的姓;三,是她丈夫在族里的排行;至于娘,表明她是个女人。

    在这里,没人在意洪三娘是不是有名字,反正她就是洪三娘了。

    “没点眼力见的东西,在地里干活也不会看好家里的鸡……”吵架吵输了,洪三娘挽着衣袖,单手叉着腰,迁怒起三个孙女。

    任桃花垂着头,翻了个白眼,却也不敢和她奶奶顶,至于任梅花任杏花,就是温顺了。

    洪三娘骂了几句,胸口剧烈的起伏也渐渐平静,气顺下来了,她自己就有些惭愧起来,只是作为长辈,没有向孙女低头道歉的道理,于是还是恶声恶气的说道:“还不快点干活,做完了去打猪草回来。”

    看到旁边地里的任音和任情,洪三娘还踱过来和任音闲谈。

    恭喜了任音后继有人,(因为婴幼儿夭折率高,八岁才能祭告先祖,这才算后继有人。)然后又是对自家一直没有男孙烦恼。

    洪三娘家也只有一个儿子,前娶的儿媳妇生了四个女娃,后娶的也生了三个女娃,凑够了七仙女。

    要说洪三娘是个恶婆婆,那没说错什么,毕竟总催生孙子,都催得前头儿媳妇为此送了命。但要说恶人恶奶奶却还差点,至少七个孙女养活着六个,还有一个——也就是任依依,也是过继同族而不是塞进马桶里。给吃饱穿暖了,也不拿起扁担扫把就打,就是说话尖刻了一点——这其实也是接连生孙女给逼的,虽说有传嗣女的传统,但是女子有许多事情不能干,年轻女子连出门都难,那么,洪三娘家想要出头,只能再等下一辈,这一等,要三十年,三十年里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但错过的是已知的。任姓族里的识字学堂,兴哥儿一辈走出任家村的人脉,因为没有男孩,只能错过,三十年后,或许识字学堂还在,或许兴哥儿已经做官,但关系又差了一辈,谁知道能不能借上力,如果任梅花是个男孩,那么,就是兴哥儿的兄弟,就算没出息,也自有一份亲热,可她不是,和兴哥儿他们也就见面的情分——这是好的情况,毕竟族里在往上走;不好的情况呢,多的是了,就像任宏,辛苦奋斗出来,就是没有子嗣,年近半百,才有了任音,如果长命百岁,还能等到孙子长成,可又死得早了些,多数家产保不住就算了,连上升的渠道也只能拱手让给族里。

    当然,洪三娘没有想得这么深,但乡村的婆娘老于人情,精于世故,虽然不能明白的说出来,心里却是有这个意识的。

    “……二房远哥给儿子定了朱氏女,已经交换了庚帖了。音姐,你可要警醒些,远哥一家看你们一贯不顺眼的,现在又定了朱氏女做儿媳妇,想来还念着朱氏。”洪三娘说起朱氏,咬牙切齿,这不仅是因为有个孙女被任音收养,更是因为自家也眼看要走上传嗣女的道路,对于朱氏伤害任情的事情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