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睁大眼睛，周围漆黑到仿佛一个光子也没有击打在视网膜上，他下意识地往自己口袋摸去，想把手机拿出来照明，结果摸了个空，此时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手脚这种结构了。
“你在吗？”，他模模糊糊想起了那段恍若隔世的救援，没有女性的回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发出声音，“果然还是没有成功吗”，他感到挫败和无力。
“对了，我是……”，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我是，谁来着”，所有的感情所有的记忆好像都被截取得只剩下那段雨天的奇遇。
“二乘二等于”，“四”，他自问自答着，
“万有引力的发现者”，“牛顿”，这些答案是从脑子里涌出来的，
“我有没有女朋友”，“…”，良久的静默。
“最早的法典”，“汉谟拉比法典”，他无视了尴尬继续问着自己。
“第二高峰”，“K2”
“我的母亲是”，“…”，无言。
“氘的丰度”，“0.0016%”
……
看来关于知识的记忆保存了一些或全部，关于自身的记忆似乎完全缺失或隐藏了，人格似乎保留，无法确定，能够理性思考，感性思考受阻，能够运算，正常人类生理结构缺失或失去控制，无法确定身处空间，无法确定时刻。这些结论一瞬间并行显示在了脑海，这显然不是正常的思维过程。
我死了吗？我是灵魂？我在那？这些问题注定没有答案，他索性放弃了。“滴，滴，滴”，他静下心这才注意到有连续不断的声音从脑海发出来，感觉像是计时器，他不由自主跟着数了起来，仿佛这是他的使命。
“1，2，3，4，5，……”
“100000”，刚刚默念到，“常数设置代码3404”，一段信息涌入了，他一头雾水。
“340003”，“外围接口铆定成功，是否继续下潜”，什么意思？
“23000299”，“悲风，躲那个柜子里，他不会找那里的”，嗯？
“23000300”，“没有人能幸免，没有人！我们只是低级的猴子”，啥？
“45980808”，“啊！你踩到我第23根触手了！”。
“……”
杂乱无章的信息随着计数的进行随机涌现在脑海里，有长有短，没有规律，也许是作为消遣，他一一记下来。虽然不知道如何办到，但是所有的记忆都可以被并行读取，这可是作为人类时候没有的奇妙体验，他发现自己并不会为数数字而感到任何疲劳，仿佛自己就是成了精的钟表一般，就这样在虚空中漂流着，记数着，等待着。就这样，几千年过去了，或者是几万年几亿年？谁知道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记数的时间单位是什么。
在计数到第二十万位数时，一阵闪光在视野里出现，一阵身体流失的质感袭来，他感觉自己的一部分正在变得炽热，作为人类的意识仿佛要消弭在这浩瀚的热浪中，“这是什么？”，计时声戛然而止，“遭遇超高质量黑洞级别的信息擦除过程，发现数个强引力源，推测来自未知文明，能量级别IV，超过卡尔达肖夫指数定义文明等级上限，狄特通用文明等级8，考虑不兼容性，超过世界膜承受极限，建议紧急脱离该区域……”。随后，脑海里蹦出一大串的解析和数据，他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也可以完全理解，仿佛天生他就该这么思考一般。
顺带一提，作为人类的时候他显然并不知道这些知识，甚至很多科学常识都只是一知半解，但是这段不知身在何处的旅途记忆了足够的信息，让他能够整理得到有用的知识，用地球文明的理论来讲就是无限猴子定理，简而言之给你一片无限大的沙漠，你能筛出无数座金山来，而且总有几十座金山刚好堆成希腊神明的雕像。当然这个定理也是他在漂流过程中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