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二十万八千六百一十二年霜降,花神梓芬诞下一女,取名锦觅。

    不出洛霖所料,天帝果然纡尊降贵亲临花界百花宫贺喜。

    经过多时,洛霖面对天帝的时候,已经能面不改色,平心静气。洛霖稳步迎上前,躬身抬手一引,将天帝请到百花宫外一处凉亭。

    二人坐定,洛霖边为太微斟茶,边道:“陛下亲自降临百花宫,洛霖夫妇不胜荣幸。敢问所来何事?”这话语气不咸不淡,摆明了不欢迎,在洛霖的漫漫神生中,一直秉持与人无争的淡泊性情,对人对事都是以和为贵,轻易不生嗔怒,但这不表示他好欺。

    太微不介意,摆摆手,一边拿起一杯茶水小酌起来,目视洛霖道:“你可是还在怪我?洛霖,那日我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做出那等强迫梓芬之举,追悔莫及啊。今日我前来,是来向梓芬道一声歉,并祝你夫妇二人喜得千金,幸福美满。”

    太微拂手,现出一方锦盒,对洛霖道:“这是本座的贺礼,长命锁,希望你能收下。我还有一不情之请,可否让我见一见梓芬,和你们的女儿?说来,本座与天后结发几万载,还未诞下一儿半女,实属遗憾哪。”

    洛霖不为所动,只拒绝道:“梓芬现在不愿见外人,还望陛下见谅。洛霖会向梓芬转达您的歉意与祝贺,您如果没有其他要事,就请回吧。”说着把锦盒也推过去,不欲收下。

    “洛霖,你我二人几万年好友,无需如此见外吧?”太微沉下脸道。

    “好友?太微,扪心自问,你真有把我当作你的好友吗?”洛霖肃声反问。

    “自然。”

    “那我问你,可还记得龙鱼族簌离吗?钱塘君以不守婚约为名将太湖君告上天界,太湖君被降罪,太湖、钱塘交恶,东南水系分崩离析,顺带我洛霖水神的职权也被削弱,这一切是谁的手笔?你敢说不是对我心存忌惮而有心制衡与我?”

    “……本座承认,当年是我有意为之,但是洛霖,那都是无奈之举啊,当时魔界大举入侵,而东南水系兵强力壮,却鼠首两端,隔岸观火,本座事出无奈才出此下策,通过那簌离,拿下了八百里太湖,解了兵危之困……不是有意削弱你的水神职权的,我素来知道你淡泊名利,也必不会与我计较。我对你的为人,向来信任有加,哪会忌惮与你,甚至存心制衡呢?”

    太微一番推心置腹之言,换做从前,洛霖或许便相信了,如今,一个字也不信。但,簌离之事,乃是洛霖故意提起,好顺水推舟引出润玉。

    于是,他假装听信了太微,一脸动容,松口道:“既如此,你的贺礼我便代小女收下了。”

    “这才对嘛。”太微满意微笑,并仿佛不经意般,漫不经心问道:“洛霖是怎么知晓我和簌离的陈年往事呀?”

    看洛霖面露难色,似乎有难言之隐,太微便道:“我与簌离毕竟有过一段情,接近她虽目的不纯,但在那十多天里,我确实有被她天真烂漫的性情所吸引,后来之事,是我对不住她。可是她现在出了何事?”

    便见洛霖终于回道:“前些年太湖湖底水纹波动异常,我前去探查,发现乃是一小儿引起的,此子真身是龙……”说到这里,洛霖看了太微一眼,接着道:“其母自称簌离,原本是龙鱼族公主,此子,乃天帝之子。”

    “簌离恳求我不要上报此事,言道她因做错事,被视作家门之耻,无颜面对亲族,此后余生,不想再搅入是非之中,只愿与孩儿相依为命,终老隐居。”

    “我心生怜悯,便应了她的请求,瞒下此事,对外道是因临近望月之期,潮汐见涨罢了。”洛霖叹息着道出“原委”,可惜道:“那小儿不知现今是否还好?听他说因为长得与其他鲤鱼不同,时常被欺负,他实在受不了,便忍不住喊了一嗓子,这才使得水纹异常。年岁尚小,却能无师自通潮涌术,此子天资之高,可见一斑,可惜了。”

    太微心念电转,须臾间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我的儿子,正好,本座与天后长年膝下空虚,如今得此佳儿,正是天意如此啊!”

    洛霖“惊讶”,问道:“陛下你要与他相认?”

    “天家血脉,岂能流落在外?且此子既然天资不错,将来长大了,也是本座之臂助,为我天界增添助力。”太微义正辞严,满面正色,“择日不如撞日,洛霖是否愿与我同往啊?”

    太微决意认回亲生儿子,但可不想丑闻披露,路人皆知,堂堂天帝之尊,竟无耻如斯,亲身下场引诱无知少女,使其未婚生子,甚至还以此为由降罪于她与其亲族。

    是以,太微此番亲下太湖,是悄悄前来,不惊动任何人。既然寄期望于将来此子能引为臂助,那就不能下狠手把知情者全部灭口,毕竟是他亲族,且此子身世多年未曾暴露,想必这龙鱼族足够识趣,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丑闻曝光,固然天帝颜面尽失,就不怕他龙鱼族被天帝怀恨在心,挟私报复吗?

    润玉已经收到洛霖暗中传来消息,一切顺利,太微的反应一如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