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精吗？」袁讳对黎安细微的观察力感到有点头疼。
黎安则死死的盯着他，他自小就对别人的情绪非常敏感，但凡一个眼皮下垂或上扬，他都能知道对方是喜是忧。所以从袁讳一进门讲的第一句话，他就从那比平常还低沉的声音里，察觉到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
袁讳低着头，抱着酒坛的双手是越拢越紧。
「今天，有一个人死了。」
黎安：「生死乃正常轮回。」
「他的死只有我替他悼念，因为他的生命里只有我这一个朋友。他是如此善良……胆小……不应该才对的……」
「他从来没骂过人，从来没有伤害过其他生命，他甚至……连蚂蚁的死去都能哭上整整两天……」
「大家都笑他蠢，可是并没有的……他是如此好的一个人……」
袁讳拿出那颗白鸭石头，放在月光中，他总觉得呆宝的灵魂还在皇城里流连，如果月光的明朗能指引他方向，不知道能否将他领回那片无忧的故土？
他将呆宝的死说与黎安听，黎安沉默片刻，说道：「将军，他是对你很重要的一个人。」
「你认为他可悲吗？我并不觉得。或许他这一世来去都无亲人陪伴，但他却用血脉的孤寂，换得你这一生挚友的牢记。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为了回应他的真挚，在他死后给予厚葬。他有天灵地脉相依相偎，有万物生息为他送葬，他会往西方极乐安详而去，不会在感受孤单。他是个善良温柔的好人，这个世界污浊，但干净的天空不会亏待这样纯洁的灵魂的。」
「我不觉得他会恨你，因为他是伟大的。将军，你因他的死而振奋，更坚定自己的意志；你会为了改写下一个可能成为他的人的命运，而贯彻你的信念，所以他不可怜，他是用自己的生命在拯救他人。时势造英雄，今日是时，而他是势。他是成就英雄的推手，推向理想的如茵绿草。，既然大地能以厚德承载天下万物，那即时他只是卑微如尘土，也终有汇集成高塔的一天。」
袁讳抬头看着他，他越加搞不懂黎安了。有时看他像个孩子般天真无知，可有时，又觉得他已经历过世间百态，总能将生死说得淡然自若。
「我不想做什么英雄，我不想用他的命换得虚伪的名号……」袁讳自言自语道。
「所以你就别自责了好吗？」黎安勾起一抹非常浅的微笑，他从袁讳手里接过那颗石子，于月下仔细端详。「画的真好……什么时候也帮我画一个吧。」
他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波澜涛涛：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你做英雄……
袁讳拿回石头，收回怀中，他将手里的酒一饮而下。突然，黎安一把夺过他的另一坛酒，没等袁讳开口，他已经将酒喝的一点也不剩了。
「哈——真是难喝——」
「你……」真是暴殄天物！袁讳心里想着。
突然醉意作祟，他站起来抓住黎安的手，将人拽了起来，扔向床上。黎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来不及反应，而袁讳没有理会他的抗拒，只是接着爬上床。「你又来？这次要做什么？」黎安怒。
「睡觉。」袁讳淡淡的说，他躺在黎安身旁闭起双眼，双手紧紧搂住他。
「那我也该回房间睡呀？」
「不行，你留下来，我怕黑。」
「怕黑……」「怕黑你还不点灯？你是小孩子吗？啊等等等……你松些我快喘不过气了——」
袁讳发出孩子般的嘤嘤声：「我就是个孩子呀……哥哥……」他用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蓐着黎安的后脑，腾出另一只手掐了下黎安的手臂。「……太瘦了……」他的声音很小，小到让人怀疑他根本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