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都市>意定监护制度 > 女娲蛇躯伏羲鳞
    何意羡那张嘴就像损坏的大水龙头,一套套哲学思辨滔滔不绝地流淌出来,一篇半恨半嗔的发言,其实已经大大打破了他和白轩逸之间那作为一夜情对象的脆弱平衡。再讲下去,那便有如发生管涌的堤坝,崩溃仅仅是时间问题。何意羡自诩关键时刻没有跨越那最关键的一步,他把这归结为自己的定力,归结为自己能够经受得住考验和诱惑,却不肯承认全是因为白轩逸的那只机械手,让他的脑袋顶上压了一块磨盘。

    驶回家的路上,何意羡在电话中问:“大姐姐,你人呢?”

    束若悦说:“我看到白轩逸在和你聊,我就回避了。”

    何意羡笑了:“那你人还挺好。”

    “没关系,多和他见见面谈谈心吧,这样你们的羁绊,你的眷恋只会越来越深。你一个身患绝症,还要拖自己亲生哥哥下水的人,你就永远也不会明白过来:你们之间要保持这份美好的感情,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尽早好合好散。”

    深夜的黑笼罩了世界,不管是美好的还是丑恶的,一律躲藏到了巨大的羽翼之下,星星点点的灯光从车旁掠过,幻化成了生命短促的流萤。何意羡懒得动弹把车停了,既像一个自虐狂,又像一个痴呆症,更像一具被谁遗弃到这荒野上的僵尸。

    何意羡说:“行,行,你快说怎么办,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是别再绕来绕去讲理论,让我浑身上下出冷汗。”

    “可是你听着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着急,你一定非常得意,对吗?”

    “也许吧!能让一个如花似玉要身份有身份要身条有身条的女人醋意十足,换谁来都得有成就感啊。”

    “……我吃你的醋还不至于!”

    “是吧,拔根毛都比我头发长。”

    这时束若悦那边传来声响,她略显焦急地说:“先这样,明天我找你。”

    何意羡在嘟嘟的挂断声中,陷入深思。

    许多人对小何律师有个误解,认为他是牛逼哄哄的财神爷,市长见了礼让三分。都说他习惯了花多少钱装多大逼的模式,为人气度狭小,张狂从不服软。

    可其实中国这个司法环境,当个辩护律师,就不可能把头抬得起来。在审查起诉阶段,律师要求全换取检察机关作出不起诉的决定;在审判阶段,律师要拜托委托人认罪悔罪,尽量达成刑事和解,说服法院作出从轻或者免除刑事处罚的裁决。对于这种带有妥协性的辩护理念,何意羡称之为“阶梯理论”。

    黄妙妙还在鼎盛的时候,何意羡便多次说过她:就你这种玻璃心,你该学的是如何变得精神力强大,如何学习如何不在乎别人对你的态度。你算什么呢?市场经济不过是以利润为目标,金钱为统治的一种社会形态而已,无规则的市场经济是初级阶段的特征,你所遭遇的一切,不过是无规则市场经济供奉给金钱的一件小小祭品而已。你就那么怕别人说你讨好么?人当然可以去讨好!如果你讨好一个人,能给你带来质的飞跃,或者能给你解决及其重要的困难,那么你就讨好。但人不可以是讨好性格。见了谁都讨好,没有一个人会把你当回事的。

    所以聪明人都懂得正当利用时间,如能善于利用,生命乃悠长。尤其是,不要舍近求远。

    何意羡也就想了至多两秒钟,便联系孟彧。打了三次接不起来,但最后,还是接了。

    何意羡说:“睡了么?”

    “……洗澡。”

    “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去冲个凉水澡。”孟彧压着声音就差没骂他,“别的不要讲了,我知道你很会做思想政治工作,你的看家本领,但谁不会做?你眼里每样废料都是可以生利的宝贝,你就真以为能从我这套到把柄拿捏束若悦?对,你这么步步为营,我要怎么样才能不上你当呢?但你不是佛教徒?做人做事情这么坏,小心天报应。”

    何意羡却说:“我睡不着,是你给我投毒,把你粥喝光光了,现在肚子好疼。”

    “…………肚子疼上医院。”

    “我这不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