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英一双眼睛早黏在银票上,听她这样说,不屑一笑道:“就你这没长熟的青蛋子还敢来跟我叫板。”拿了骰盅,说道:“大爷我跟你比,咱们一局定胜负,谁点数小,谁就赢。”扔了烤鸭,拿手帕细细致致擦了个手,抄起骰盅摇了起来。

    孙灵陌紧随其后,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炫技,她故意把自己学到的花招全都展示了一遍,那些太监一个个也真是没见过世面,看得两只眼睛直往外冒星星。

    常英早就盖下了骰盅,见对面这小子实在是没完没了,不耐烦道:“差不多行了啊。”

    孙灵陌这才停了下来,按下骰盅。

    常英稍稍扬起骰盅一角,欢喜地笑了起来。生怕别人出老千似的,立马掀了骰盅,嘻嘻笑道:“认输吧。”

    只见他面前桌子上分分明明五颗骰子,每颗点数都是一。周围一群小太监轰然叫好,拿漂亮话奉承常英。常英两只眼睛只顾黏在银票上,一张胖脸笑得快炸了似的,起身就要去拿银票。

    “慢着!”

    孙灵陌按住他的手,抬眼道:“你怎么知道是你赢?”说着也掀开骰盅,一群太监瞪大了眼凑近看,发现五颗骰子严丝合缝垒在一起,最上面是一点。

    常英惊得俩眼珠子快掉出来,半晌才回了神,气冲冲坐回椅子上,说道:“愿赌服输,杜衡的债从此一笔勾销。”

    孙灵陌道:“倒是个有牌品的,就是下手太重了点儿,”一把拉过杜衡,说道:“你把我兄弟打成这个模样,总得有什么说法吧。”

    常英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小的们受着百般折辱出来讨生活,挣点钱都不容易。杜衡自愿过来赌钱,谁也没逼他。又得了痛快又不想还钱,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

    孙灵陌道:“你们在宫里寂寞,想法子找点乐处我管不着。可你出老千蒙我兄弟我就不得不管。”说着一把拿过常英用过的骰盅,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机扩来,扔在他面前:“东西做的倒是巧妙。听说宫里头有位姓鲁的工匠,得了鲁班真传,做的一手好机关。想来你这骰盅便是从他那里得来的吧?”

    杜衡恍然大悟,指着常英道:“怪道我赢了一次却是输了百次,原来是你坑我!你们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说着还跺了下脚,脸面红起来,一副恼极了的样子。

    孙灵陌看得一乐,憋住笑,对常英道:“宫里明令禁止不许宫人聚赌。你们关起门来随便玩玩也就算了,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们竟敢出老千,还出到我兄弟头上,那就别怪我去告发你们了!”说着起身就要走。

    常英果然过来将她拉住,赔笑道:“都是小的们不懂事,惹谁不行,惹到了您大人……”笑容一僵,反应过来:“你是谁呀,哪个宫里跑出来的小太监,脸这么生,刚进宫几个月啊就敢来跟我大呼小喝的!”

    杜衡忍不住就要说出她是太后请来的民间大夫,被她捂嘴拉了回去。

    “小的不过是个末等宦官,公公手底下这么些人,自然记不住小的。”孙灵陌在方才位置上坐了下来:“大家伙都在宫里头当奴才,日子不好过得很,偶尔找点乐子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想与你计较。可我这兄弟老实,手里头又没几个大子儿,你要再这么骗下去,逼出人命来,到时可要如何收场?”把没了机扩的骰盅推给常英,说道:“你要听我一句劝,从此弃了这下三滥的手段,光明正大跟人比,我便当我今天从没来过。否则,你要不就打死我一条人命,要不就看着我怎么出去告发你。”

    常英一张胖脸抽搐了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道:“兄弟年纪不大,脾气倒是挺大。也罢,”把另一骰盅推给她,说道:“你我再玩几局,若你果真是技高一筹,那我常英心服口服,从此再出老千就让我变作河里的王八!”

    “一言为定!”孙灵陌抄起骰盅又与他赌将起来。

    她一手色子早已玩得出神入化,想摇个二绝不会出来个一,结果回回都是她赢,并没让常英从她手里赚一局出来。

    常英服了气,说道:“倒真不是个唬人的,你这朋友我常英交定了,有时间就来找弟兄们玩,弟兄们罩着你。”

    孙灵陌嘻嘻应了,举目往桌子旁边围的一堆小太监脸上扫过去,忍不住道:“看你们长得也算周正,干什么不好,偏偏跑宫里当太监。天无绝人之路,不管日子有多过不下去也总会想出办法解决,咬牙捱过去不就好了。这个时候的人不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你们把自己子孙根都弃了,家里的爹娘得多伤心。就算不为家里的爹娘,只为了自己,也不该舍了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东西。”

    常英哈哈笑了起来:“看你说的,就跟你不是太监似的。”

    孙灵陌一噎,也说不出什么来了。见时辰不早,起身同杜衡告辞离开。

    回去路上,杜衡几次欲言又止,一张脸瞥得通红都没哼出个屁来。孙灵陌看见,说道:“有话就说,哼哼唧唧的像什么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