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都市>笼鸟池鱼 > 水军营
    “小心!”

    孟星河一只脚刚迈进竹屋的门,眼睛还没适应昏黑,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倏忽炸响,骇得他脚底一滑,蔺长风撑了他一把,站定后才反应过来脚下踩着了一张纸。

    “殿下!您千万小心!那张纸要破了!”

    孟星河小心翼翼地移开脚,一动又发现踩到了另一张纸,仔细一瞧,满地都是乱七八糟的图纸,逼仄的小竹屋里压根没有落脚的地儿。

    “骆广思,你就不能收拾下屋子吗?”孟星河翻了个白眼,“这地方真是人能待的?”

    快步走来的骆广思把散落的图纸一股脑摞进怀里,讪讪笑道:“殿下恕罪,臣画图画得入迷,没注意已经这么乱了。”

    已入六月,天气燥热,但竹屋藏在河滩旁的山坡背阴处,凉爽得很,白日也不见阳光照进来,屋里暗得视物困难。

    屋子开了扇小窗,长桌上摆一盏烛灯,余下的都是七零八落的图纸与笔墨纸砚,还有些稀奇古怪用来辅助绘图的小物件。

    里边有一张床,被子还乱着,骆广思吃住都在这里,醒着的时候不是在外边练兵就是在屋里画图,

    孟星河望着即使物件少得可怜也依然不算宽敞的小屋,皱眉道:“怎么不多点几根蜡烛?你学陆谷主也这么勤俭做甚?眼睛不会看坏吗?”

    骆广思搬来凳子,殷勤地请两位坐下,蹭了下鼻子道:“臣习惯了,看得清。”

    “何谨连灯烛钱都克扣啊。”孟星河啧啧叹道,“这是想钱想疯了吧。”

    骆广思为人老实,混了十年也还是个别将,深谙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日子过得比谁都谨小慎微,在孟星河这儿也不敢说老上司的不是,新点了两盏烛灯,便把话题拐走了。

    “殿下来的正好,臣前几日同您说的战船已经有了眉目。”骆广思说起这个便兴致勃勃,顶着两个黑眼圈也不能掩盖他的欣喜,取来一张四尺宣纸递给孟星河,“臣已经绘好了初步图样,请殿下过目。”

    孟星河却没急着看,而是在心里感慨道:这回还真得谢谢何谨,放眼整个大齐,骆广思这样的人才都很难再找出第二个,偏偏撞他们手上了。

    他们从楚州回到江州已逾一月,淮水、江南一带多临河湖,也有临海之地,加之阮家的帮忙,他们很快找来一批有三百余人的造船工匠,而建水军的大小琐事则由骆广思一人包办。

    骆广思先去彭蠡湖在江州的水域勘察了一番,最后选定都昌县南的虾尾湾,此处水道弯折,形成河湾,隐蔽性与安全性都极好,十分适合作为水军大营,水深平缓,也适合泊船。

    孟星河索性将大军留在浔阳,交给了阎宸和左朗,自己带着工匠们跟骆广思去了虾尾湾。

    在水军的人数上,骆广思直言要一万,不求多,只求精。

    这可愁坏了他们。

    征兵这事说简单也简单,战事已起,各州县多少都受了影响,朝廷军与西南军打得火热,通州和万州几次易主,城中百姓流离失所,不少流民来了淮水沿岸,甘愿加入襄王的军队。江南也有不少平民愿意参军,且这一带懂水性的人多,要建水军有天然优势。此外,他们又按自愿原则从铁马堂中挑出了一千多个识水性的军士,作为最精良的一部分主力。

    但这事说难也难,军队优势贵于精,条件必然严苛,对照铁马堂的战力,挑拣起来简直恨不得万里挑一。

    孟星河咬咬牙应下了,急忙发动他们手上所有州县全部忙活征兵,一个月下来,陆陆续续竟也被他们勉强凑齐了一万人。

    当日蔺长风没看走眼,骆广思同人说话容易紧张,但一沉浸在军务之中就如同换了个人,先前孟星河还担心骆广思压不住下面的人,后来发现是他小看了人家,骆广思那认真严肃劲儿倒还有点不怒自威。

    楚州本就是太湖水师的一部分,骆广思虽然官职不高,但于水军操练、布防等事却极有心得,显然是多年积累而来,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展示的机会。